金銮殿上,九龙缠绕的龙椅上一人高高端坐其上,白玉台阶之下,文武百官垂首站于两侧,右手边一列皆是广袖官服,上绣飞禽,头戴官帽,气质内敛儒雅,显然为文官。左手一列穿戴相仿,飞禽换成了走兽,一身气势却是截然不同,站在首位的老将发丝霜白,微阖双目远看与寻常老太太并无区别,祥和无害,只近处的人才能感受到老将浑身溢出的蓬勃血煞之气,几乎逼人两股战战!
金銮殿中间留出一片宽广的空地,数十名年龄大小不一的布衣男女大多神情拘谨,两手置于腰侧攥紧手心满是汗水,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惧怕,紧抿嘴唇立在殿中一动都不敢动。尤其站位靠近几位凭借实打实的战功拼杀出来的武将的学子,已然脸色一片苍白,豆大的冷汗颗颗渗出,顺着脸颊滴落。
上首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紧接着一道沉稳舒缓的声音道:“祝筠冉略胜一筹点为状元,尹深芷、吴媛分别为榜眼、探花!”
余下众多名次则由立于下首的女官代为宣读。
待得退朝后,三甲新鲜出炉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平民出身的探花娘吴媛更是爆了个大大的冷门,一时间满城热议纷纷。当然,除了榜眼,另外两位也不容小觑。
“祝大人恭喜了!”稍有交情的百官皆与兵部尚书恭贺道喜,这位祝尚书虽然一如既往地板着张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神情缓和了不知几何。可不是么!祝筠冉不光是状元,更是各朝各代都少有的三元及第!
另一边尹深芷虽然只是榜眼,其祖母却是更高一级的中书令,围上去道喜的只多不少。且除此之外,尹家嫡长孙女尹深艽正是以状元之身入仕。如此一来,尹家就是一门一状元一探花,又闻尹家有一孙子才识亦是不凡,待下次参考若是被钦点榜眼,尹家正好一门三甲齐全了!可不让人艳羡无比!
如潮水般涌出宫门的众学子中,一名年轻俊逸的男子紧随大流,目光晦涩,心底说不出是喜是悲。观其容貌,不恰是常宝兮的长兄常瑜昇吗?
一年轻男子走上去,面带笑意唤住常瑜昇,热情对他道:“伯玉,此番我们总算有个交代了。不如明日一同出去游玩耍乐,你家中的几个弟妹怕是在客栈里快憋坏了,带上他们一起去如何?”
听到周齐檀的一贯爽朗的声音,常瑜昇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暗色,此次殿试他的名次竟比周齐檀还要低上许多,实在是、实在是……不过他到底忍下了这股几欲令他失控的强烈郁愤,没有显露于表面,转身神态如常与周齐檀应和起来。
几位武将走在热络攀谈的人群之外,其中一人道:“祝家那小子还挺厉害,三元及第可不多见。”
另一人眉毛皱成一团,撇撇胡须道:“老子可不管什么状元、三元的,换成武举勉强还能打发时间,文绉绉酸了吧唧的文人有甚看头,无趣无趣!”一说起来便连连摇头,一副嫌弃不已的样子。
先头夸祝筠冉的将军扭头冲他呵呵一声冷笑,赏对方两个字:“莽夫。”
“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
“我是武将,可不是没脑子。”
“你……”
两个年近半百的老头老太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别提多火热了。其余几人望天望地,全都装作没看见。几人皆是战场上能彼此交托后背的同袍,感情深厚不说,对于彼此亦是极为了解。走在中间的花甲老人面上笑呵呵的,像是寻常拉家常一般侧头问道:“已启程了?”
这话问的无头无尾,几人却一瞬间听明白了,立时有人回道:“可不是,若路上没耽搁,此时估摸已到了南华镇。”
“喔。”老人家沉吟半晌点点头,“那便是这两日了。”老太太面容慈祥,只看其形貌恐怕谁也看不出这位年轻时在战场上闯下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赫赫威名,脚踏尸山血海一步一步走出来,晚年凭借与帝王早年的情谊更进一步封为太尉,整个朝堂上,这位才是真正的位极人臣!
“这京城啊,乱的很,不然哪会出现这么多人被猪油蒙了心,爪子都伸到虎头铡下去了,也是时候清洗清洗喽。你们几个,别说老太婆没提醒,真到那时候可别一个个都装死,老太婆我在那位面前可没什么脸面,千万莫打我的算盘。”
老将军一开口,两个吵来吵去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听完立马点头应是。最先说话的那人笑道:“太尉还不知道我们吗,一切以圣上的旨意为先,杂七杂八的那些你争我斗,与我等有何干系?”
其余人附和道:“正是正是。”
太尉微微点头,话题蓦地一转:“说起来你们两个,一大把年纪了,打情骂俏几十年也不嫌腻味儿,老太婆看了都替你们脸红。”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而两个在家里威严无比的大家长,这时候却像个被长辈教训的孩童,登时结结巴巴,老脸一红。
几位皆是上了年纪的老将,走在一起气氛祥和融洽,神情缓和,任谁也想不到几位老将用这幅轻松惬意的语气否定了被多位大臣寄予厚望的皇位争夺者。
京城酒楼客栈无数,望鹤楼无疑是最奇特的一个。
此次祝家公子祝筠冉高中状元,消息一传出望鹤楼的众管事立即笑开了花,嘿哟,这位祝公子考前可是特意搬出自家府邸,在他们望鹤楼住了大半个月!望鹤楼一贯以多“出”状元闻名天下,祝筠冉的夺魁毫无疑问为这座大名鼎鼎的望鹤楼再一次擦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