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不算隐晦地表明了心迹,接着临阵反水,找了一套相反的措辞,想要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把温尔逼到一个很难堪的境地:满怀期待地想要他说好,但温尔稍一彷徨,便急忙堵住了他走向自己的路。
窗外的太阳突然亮起来,别绪盯着前面那辆鲜红色的小轿车,张扬的漆色反射 出耀眼的光,铺到他身前,从手指到眉骨,一层层染过,仿佛要让所有藏在暗处的思绪都无所遁形。
别绪安慰自己,也许是时机不对。
转念他又想到,那什么时候,才能算是合适的时机?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开口,一片沉默中,别绪把车开到楼下。
他从后备箱取了行李,温尔这才从副驾上推门下车,跟在别绪身后走进单元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别绪先走进电梯,他把行李拨到一边,按着开门按钮,也不催促,默默地等着。
没过两秒,温尔半垂着头,慢慢踏进来。
电梯缓缓地上升,两人之间隔着行李箱,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
别绪只顾着沉默,温尔更是不知说点什么才好。
晚餐如常进行,别绪一如既往地夸过很木奉,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温尔夹了一片菜叶,鼓起很大的勇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想追的那个男孩,是什么样的?”
“他吗?”别绪跟上节奏,迅速接过话题,“非常好的人。”
他几乎不用思索,搁下筷子,一条条列举那男孩儿的优点:“温柔,善良,可爱,有担当,有责任感,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总之无比优秀。”
温尔听着,慢慢扒了口饭。过了会儿,他又说了一次:“挺好的。”
别绪点点头,深以为然。
他仔细看着对面的人,从细软的发丝,到下垂的眼睑,然后轻轻提起一口气,郑重地叫了声:“温尔。”
待对方抬起头来,别绪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少见的固执强硬。
“我很喜欢他。”
温尔很慢地眨了下眼,没出声。
别绪缓缓地笑了一下,接着补充道:“希望他也喜欢我。”
温尔没发表评价,他极少做出这样不礼貌的事情。按他一贯的x_ing格,起码得回一句“祝你好运。”
隔了很久,温尔才极其小声地应了句“嗯”,然后见不得人般,又把头埋了下去。
气氛似乎松动了些,这个话题就这样告一段落。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了两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内容。
这时温尔捏紧筷子,突然说了句:“我打算明天回去。”
“明天?”别绪夹菜的手一顿,“这么急?”
“温雅后天回家,我提前回去接她。”温尔马上解释。
他本来还想加一句“别误会”,但说出口的瞬间,他又把这话吞了回去。
温尔有一刹那的茫然,他直觉此时提到回家有些不合时宜,所以第一反应是赶紧澄清。但冷静下来仔细思索,自己的焦虑和心虚似乎都来得毫无缘由。
但他还是强调了一句:“我上午就买好了机票。”
“好的,”别绪平静地点点头,“我明天送你。”
这一晚过得很难熬,别绪对着天花板发呆,温尔翻来覆去,莫名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两人各自默默地整理好情绪,至少看起来都是神色如常。
温尔起床便开始收拾行李,别绪倚在门口旁观半晌,离开了片刻,再回来时提着一大包东西,塞给温尔。
“送给雅雅的。”
温尔打开一看,满满一大袋零食特产,且都是一式两份。
他还不至于去矫情地推脱别绪的一番心意,道了声谢,默默地放进行李箱。
东西全部整理完,也是时候出发去机场。
温尔还对着床单拍拍打打,务必要让它不见一丝褶皱。
别绪看着温尔在这个房间里忙活,把他存在过的痕迹一点一点抹去,心里浮上一层说不清的滋味。
他上前拎起温尔的箱子,阻止了温尔一丝不苟的动作,招呼他:“不用管了,会有保洁来打扫。”
温尔刚把被子拉起来,准备前后对折,闻言听话地放了手。
被角滑落下来,不怎么严丝合缝地搭上另一侧的两个角,在整齐的床单和沿着中轴线对称的枕头周围,显得有些歪斜。
别绪突然就被这一点凌乱取悦了,他说服自己不要在意温尔的局促,面色如常地揽了下温尔的手臂,说:“路上估计会很堵,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别绪一触即收,话毕,他便拖着行李箱,扭头走向玄关,扬起手冲背后挥了挥,示意温尔跟上来。
温尔赶紧拿起剩下的行李,三两步追上去。
走到房间门口,温尔回头环顾一圈,手掌不自觉地覆上被别绪碰过的地方,摩挲两下,突然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