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面神?
马国祥在秋夜的风里停住了脚步,有如神助,瞬间想明白了原因。
周澜说话算话,果然再也没“临幸”过马国祥,他只是第二天做了人事调整,把马国祥扶正,不再做副职。
多少小兵没等熬到班长就成了炮灰,马国祥来了没一年,仗没怎么打过,就当了营长,简直是火箭提拔。
过了几天,马营差人送来了当地特产的大苹果,周澜也明白熟悉“当地特产”的“当地人”,敢直接往团部送东西也就马国祥,但他就是没问谁送的。
苹果又大又红,去皮切块,晚饭上了果盘,周澜把银叉子推给贺驷,那家伙埋头吃了半盘子。
周澜不说谁送的,怕贺驷会小心眼儿病再犯了。
好不容易安安生生,有问有答的吃顿饭。
除了贺驷,这团里,没人敢不见外地和他坐一个桌边吃饭,以前马国祥桌边围着絮絮叨叨的,周澜也不怎么听,但是觉得有个人出声挺好。
自从杜云峰造反之后,周澜就不喜欢吃饭没声音,让他总是想起点什么,一想起来,就吃不进了。
当然,马国祥还是烦,但烦总比没有强。
贺驷就不一样了,他有问有答,虽然说的不多,但是跟在身边那么多年了,总是明白周澜的言下之意,或是心中所忧,废话不多,回答都能说到点子上。
不聒噪,很通透。
周澜刚起头说去了北平,遇见了老熟人,贺驷就放下了叉子,专心看着他,料定了“老熟人”只能是杜云峰。
“遇见他很意外,不过我也没必要再躲,你说是不是?”
“迟早要见的。”贺驷看着他,静静的说,“他不会听我的。”
“嗯,”周澜一点头,银叉子一下下的戳着苹果块,没有要吃的意思,“你跟我说,他都不记得了,我本来还有点怀疑,不过我见到他,觉得是这么回事。”
贺驷:“没认出你?”
“不能说一点不记得,”周澜一摆叉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他垂眼看着多汁的果块,留给贺驷的是非常平静的表情,“他起初是真不记得,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在我面前装不住。”
贺驷马上抓到了弦外之音,不停歇地追问:“那后来呢?”
“我本来有点疑惑他为什么后来想起了我,”周澜抬眼看着贺驷,突然嗓子有点发干,他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说,“你记不记的原来山上那个姓宋的胖小子?”
贺驷轻轻摇了一下头,猛然想起又一点头:“宋什么书?”,他有印象,那小孩抓上山时r_ou_嘟嘟的,呆两月,就被大哥玩成了瓜子脸。
“对,”周澜说,“他一直跟在云峰身边。”
“难道是他把大哥带出奉天的?本事不小。”
周澜点点头,继续说:“可能是吧,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云峰想起什么问他,他是能给出答案的,所以……”
周澜迟疑了。
贺驷似乎明白过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搭住周澜的手背,周澜手里的搓来搓去的叉子不动了:“所以大哥认出你了,他……他是要你跟他一起,还是要报仇?”
周澜盯着贺驷的手,对方不轻不重的覆在他手背上,想抓紧又情怯。
“他让我和他重新开始。”周澜实话实说。
贺驷没说话,但是手却脱力似的慢慢的移开了,就在最后一根手指将要离开周澜手背的时候,周澜反手捉住了他。
掌心对着掌心,他说:“你怎么不问我如何回答?”
贺驷躲开了他的眼神,声音里带着委屈,却强行硬气:“团座,”他说,“大哥还是后悔了,你千山万水的没有白费,我……我替你高兴。”
他不看周澜,周澜却看着他,细细研读,目不转睛。
这个黑小子,当初根本没有入他的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野花野草似的就长在了他的身边,一不留神,给了他一点光,他就格外珍惜地猛长。
只是裂缝里的一点光辉,他就长成了他身边的一棵大树,不言不语的遮风挡雨,死死的扎根,不肯动摇。
天寒地冻,暴风骤雨他都挺着,还要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周澜,看他还在不在。
看他跟没跟别人跑了。
他要真跑了,这个死心眼的也不会去追的,估计只会孤独的站成一棵枯树,早晚被雷劈了,烧成灰烬。
只有根子扎在地底,化成永不腐烂的执念。
他有为周澜遮风挡雨的勇气,却不信自己有雨过天晴的幸运。
周澜抓紧了他的手,都是摸枪把子的手,长茧的地方捧在一起粗糙,却熟悉。
“你没听明白吗?”周澜开口,“云峰身边有人。”
贺驷猛的抬头:“什么?谁?那个姓宋的?”
“嗯,他们一直在一起,”周澜说,“而且,就算他身边没人,我们也不可能了。他虽然记得我,但是他却不记得我杀他养父的事。”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早已经分析了好几遍,现在全盘托出给贺驷:“他今天不知道,明天不知道,后天呢?我要永远背着一颗□□和他在一起吗?”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太累了,我太累了,我爱不动他了,逃出关外,死了那多人,连唐老爹都牺牲了,你说,我爱他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他拉近了贺驷,认真的问对方:“爱一个人,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怕了,我怂了,我谁都不爱了成吗?我们都好好活着,行吗?”
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