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里,可以看到那些爽嫩鲜碧,青翠欲滴的绿叶。我在这暖棚里种下的都是些易活的蔬菜瓜果,尽管是严寒冬日,萧萧肃肃,这暖棚里却恍若暖春,生机涌现。
我脱下厚厚的大氅,里面穿着短打,进了暖棚,便见到昨儿还没冒芽的麦种劲儿已经探出了小芽,将覆盖在它们头顶的粗棉布顶了起来。我昨儿就想着自己动手做个小盆景,就用这暖棚里自己催发的种子想来该是很有野趣的罢。
一个白玉的盘子,我叫人配以假山,将催生的麦苗种在山涧,以珠玉打了个手指大小的迎客松,以碎的绿玉、枝叶,在空余的地方饰以青苔。看上去也有几分闲云野鹤之感。
我在苗圃宫做好了这个小玩意儿,自鸣得意极了,忍不住想去找叶辰朝来点评下本宫的得意之作。
走到半路,我又忍不住笑自己。真真个无法无天。好在这是行宫,给了我无数的借口。毕竟,前朝和后宫,本不该这么毫无距离的。
“好大的胆子……哟,稀客。”
我门也不敲,兴致来时一脚就踢开了叶辰朝的殿门。奴才们要行礼,我也不让,是以我踹开房门时,叶辰朝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见到是我,便笑了,一副好没正经的样子。
实则本宫也不太规矩就是了。
他放下正在批阅的卷宗,慢条斯理将沾染了朱砂的狼毫搁在了笔架上。“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不过是个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我双手捧着这个小玩意儿,有点小骄矜地说道。叶辰朝接过我手里的小盆景,我伸出一只手捋捋袖子。
他横我一眼,“可不曾见你这么慎重对朕送你的东西。这是什么?上贡的盆景不成?”
“这是我特特做的盆景。你说,等阿鲁长大后,这个盆景给他放书桌上怎么样?”
叶辰朝看我的眼神儿凉了不少,他拉长声音道:“朕还道是你特特做了给朕的书桌添一景的呢……阿鲁现在才学会走,你就想看他执笔了?不妨交给朕,替他保管。”
“皇上越发的节俭了,连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
叶辰朝恍若未闻地道:“这份礼物深得朕心,多谢梓童了。朕心甚悦,朕心甚悦啊。”
晚间就收到了皇帝陛下还礼的寒梅一束。
皇帝陛下公务之余,还爬墙上树,做了一回窃花贼。
此间的寒梅还未全然盛开,多是些含蓄的花骨朵,星子一般布在树枝头,偶有盛放的梅花七八朵,配了一个高颈羊脂白玉瓶,温莹如许。
芙蓉帐底度春宵,皇帝陛下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脖颈间,他深深地顶入,我难耐地弓起身子,只听低沉的声音在我枕畔响起:“梓童……花都开好了。明日,且去一道赏梅吧。”
“再帮朕,生个孩子……”
我眼前罩上了温泉宫的暖雾,叶辰朝的五官也似有几分模糊。高潮来得太突然,我发出几声嘤咛,却忘记是否有给他一个回复,就坠入黑甜梦乡。
醒来已是深夜了,叶辰朝却不见了。玉奴还在守着,问我要不要加餐。
我摆摆手,依靠在窗柩上,望着窗外。
夜已深,格外静。今夜天幕低垂,星光像是冻结成了冰,亦无人共赏。我披上了雀羽氅子,闲庭漫步。
“娘娘咱们回去吧,外面可真冷,简直要把人给冻坏了。”玉奴见我似乎刚醒,想透透气,没想到我已经走到院子里去了,索性拿了件袍子后也三步并作两步跟在我身后,没一会儿就冷得手搓个不停。
“你听,要下雪了。”话音刚落,天上就如仙女撕碎了羽扇化作凡间千般雪一样,起初是细盐粒般大小的,渐渐如棉如絮如花……
深夜出生的雪,却是白的。
初雪后没几日,我就收到了叶辰朝的帖子。心知是花约,琉璃纸信封上透着寒梅的花影,从中取出花筏来,便见信纸上零零散散分布着白梅花瓣正幽幽散发着冷香,一看便是新制得。
信上书:
“今年花胜去年红,知与谁同?”
叶辰朝的字里宛如透着吃定我的霸气,我启唇一笑,起身走到书桌处,抽了一张鎏金信笺,狼毫在墨池里吸饱了浓墨,我提笔挥毫,“无酒不来。”
“待墨干了,叫人给皇上送去。”话必,我便看书去了。
不久后,收到了叶辰朝的回音。
“梅渚有好酒,风花,雪月,良人。”
我看完,将信笺随手一放,却见送信来的青鸟眼巴巴将我看着。
“何事?”
“陛下让我带着娘娘的回信回去。”青鸟委屈巴巴地道。
行宫位于半山,较皇宫冷了不少。梅渚又在湖畔,湖早就结了冰,像是行宫里的一块巨大琉璃。湖畔一旁肿着大片的梅林,在冰雪中肆意开着。梅渚亭的飞檐上已有了冰滴,我分花拂雪来到梅渚,便看见叶辰朝已久候在此了,我二人痛饮两杯后,身上便暖和了许多。
此刻月上九霄,照得林间一片雪白,倏而从林间一盏一盏亮起了灯,在林中亮起一条路。
“不如同去?”叶辰朝撑起身,对我伸出手来,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我竭力站起来后有些眩晕,被他一下子带到怀里。我们的呼吸都弥漫着酒意。他搂住我,慢慢地在我唇上印下一个吻,辗转后分开我的唇,探了进去……
白梅依次盛放,我们的头顶上仿佛飘着一片片白云,散发着冷香。这一条以灯光开出的道两侧,摆放着千奇百怪精美绝伦的冰雕。
我与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