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石碑阵列之中。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尤他拉说。
他收拢翅膀,专注地看向那些文明的痕迹。
“你看。”
龙息吐过,所有的石碑都亮了起来,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任何种族,从初生时的混乱、弱小开始,有一些在风雨中来不及成长就覆灭了,有一些磕磕绊绊地,慢慢变得强大,然后在宇宙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昆达文化。”他指了指其中一块黯淡的石碑,“在三亿年前全部覆亡了。”
“这是氪星文化。”他又指了指一块明亮的石碑,“强大,先进的文明,在蓝太阳下的氪星人几乎无可匹敌,即使是我早年间也在他们手下吃过不少苦头。但同样的,它也走到了尽头,氪星最后一个孩子正是你的同伴。”
“您说得对,卡尔·艾尔。”芙蕾雅抬头。
“由衰而盛,由盛而衰,这是宇宙发展的规律。就像一条永动的首尾相接的河流,只要身处时间之中,哪怕再坚硬的石块都有被冲刷成粉末的一天。时间是一切渴望永生者之敌,哪怕对近乎永生的巨龙也是一样。”尤他拉放缓了声音,“在很久之前,久到你父辈的父辈的父辈还没出生的时候,为了争夺领地,资源,龙族出没在宇宙的无数角落。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晨星?达坦星的军队横扫半个宇宙,巨龙的翅膀遮天蔽日,所过之处,任何星球上的居民看到的再不是星星,而是龙鳞的反光。”
“我在历史课上看过这段时期的星图。”芙蕾雅说。
“好,那我就继续往下说。”大长老点头,“我曾以为厮杀、战斗被写在龙的血液里,是龙的生存之道,但随着大量同族的凋零,我开始感到恐慌。我们的领土越来越多,但族人却越来越少,随着战线的拉长,联系也日渐削弱。到最后,甚至在一个星球上,可能只会出现一头巨龙的身影。”
“应该也就是在那个时期,有前辈在地球留下了传说的吧。”金龙赞同地说。
被打断的尤他拉瞥了她一眼。
“你说得对。在那个时期,我发现了问题,并开始试图改变这一切。我召回了所有驻守在外的巨龙,最先到达的一批中最强大的六位成为了现在长老院的成员,一千余年过去,回到故土的龙族百不存一。”
“我洗去了身上的鲜血,开始蛰伏下来,发誓不再参与到宇宙的争斗之中。意识到有种更强大的规律支配了我们之后,一个念头诞生在我的脑海里,促使我开始渴望了解整个宇宙所有文明发展的轨迹。我想知道他们如何诞生,如何发展,如何衰亡,试图从中抓到蛛丝马迹,保护当时危在旦夕的龙族。所以这就是图书馆的雏形和成因。”
“我们从疯狂中脱身而出之后的数千年,我从其他文明的历程中开始明白消亡都是被写在种族天性里的,哪怕无穷的生命也无法阻挡宇宙规律的洪流。最开始的征服者们,龙,矮人,新神族,战斗者因战斗而死,贪婪者因贪婪而死,傲慢者因傲慢而死。当我悟到这个道理后,为了保持种族的延续,为了真正的不朽,我抛却战斗,将‘旁观’写在了龙的箴语里。”
“你要明白,晨星,这不是真正的旁观,这种中立的姿态,这种与世无争的姿态,那时不过是在和消亡抗衡。”尤他拉低头看着她,“直到有一天,当我足够强大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仿佛一只大手将我从河流中拉出,某天早上我醒来,忽然看到了时间的轨迹。过去,现在,未来,平行宇宙,无穷可能,一张无始无终的巨网,一株找不到根也没有尽头的大树。”
“超越时间......”金龙喃喃。
“我知道你想知道那个预言。”尤他拉说。
“我确实有点好奇。”芙蕾雅坦诚地说,“它给我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
“有一天,”尤他拉温和地说,“很久以前的有一天,长老院听说了萨诺斯的消息,这个追求死亡女神的狂人,发疯一样地收割生命,用整个整个文明的覆灭来为自己的求爱之路添砖加瓦。我看着他一点一点靠近我们的星系,我问自己:谁能阻止他?”
“就像点亮了一盏灯,就像一阵风吹掉了石板上的尘埃,就像绞在一起的网被铺开,就像大树不在隐藏在阴影之中,忽然我就看到了,那是种明悟——晨星所至之处,死的追求者皆败退。无论是追求绝望与毁灭之道的尼德霍格,还是追求死亡的萨诺斯,晨星的光辉驱逐他们全部。”
“我不能理解。”芙蕾雅说,“能看到未来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我现在出手攻击你,在我出手的那个宇宙,你已经死去了,而我们所在的宇宙,你仍活着。”尤他拉解释道,“当你跳出时间,你就能看到千千万万个自己,这很容易。整个世界对原本的我来说是立体的,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平面的,一切生灵的命运和历程就写在这张纸上,而我成了看画的人。”
“不是画画的人?”芙蕾雅问。
“远非画画的人。”尤他拉冲她眨了眨眼,“把所有人的一生看做相互交织的丝线,我们能看到它们的起始,走向,终结。伸出手拨动这些杂乱无章的丝线,这当然可以做到,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也许大概的方向尚在掌握之中,但具体的变化仍然难以预测。你拨过线吗,晨星?当你在丝线的中间拨动,它的末尾也许不进反退。”
“所以你们更倾向于不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