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下往外冒着仙气儿,一点不客气的在那接受一个看起来显然是人家皇帝的中年人叩拜。
一溜儿的内侍捧着匣子一样样的给冲禹过目。皇帝额头冒汗,口称“上仙”,连连请罪:“多隆草只有二十年份的,陵血果实在找不到,照上仙所说的,寻了六十年份的瑾箐花替代……”
冲禹长袖一拂,把那些匣子都收了,道:“罢了,陵血果原也不是此地所产。”说着,摸出一只玉瓶递过去。
那皇帝躬着身子亲自两手接过,两眼放光,喜不自禁的道谢:“多谢上仙赐下仙丹!”
“真人。”
“嗯?”
“你给他的是什么?治病的药?”
“不过是些养生怡气的丹药罢了,能让他多活几年。”
“……长生不老?”
冲禹失笑:“修道之人尚不能做到的事,凡人又怎么可能凭几粒丹药就得长生。”
“可他能多活。”
“也就几年罢了。”
“那也是延长了寿命,不是说不能随意干预天道吗?”
“正是。”冲禹目露赞许,道,“不能干预,所以,只是延长了寿命,不是延长了寿数。”
杨五妮儿早就发现冲禹这位真人,十分好为人师,他兴致来时,很能与你侃侃而谈。她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冲禹道:“何为寿数?凡人寿数,以百年为限。活到百岁,便是无病无痛,也会油尽灯枯而去。这便是寿数。当然,偶有一二特别之人,能活过百岁之限,那都是得天独厚,受造化钟意之人,不在此论。”
“适才说了,凡人寿数以百为限,可又有多少凡人能活到百岁的?”看杨五眼中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点点头,赞许道:“如你所想。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耋耄……大多凡人,或病或痛,或灾或祸,总是活不到寿数便撒手人寰了。”
“你看此国国主,体态虚胖,那是饮食过精,又沉迷女咳咳那个后宫所致。体虚肥胖,血流不畅,内火虚高。照他的情况,能活到五十岁已是造化。”
“我的丹药怡体养气,能排浊化清,调理他体内失衡的状态。他吃了,自然便就能多活几年。”
“但是,”杨五微笑,“依然活在他的寿数大限之内,所以,真人你并没有干预天道。”
皮肤黝黑,身体干瘦的丑丫头,偏有一双幽邃妙目。说话的时候,目光澄澈沉静,肩背自然挺直。冲禹不知道是否自己错觉,有那么一瞬,觉得身前和自己对坐喝茶的乡下小丫头宛如闺阁名媛。
再看时,便又是那个很乖巧话不多的乡下小丫头了,乖觉的给他斟茶。
虽然又黑又瘦的实在丑了些,却实在是个讨喜的孩子。若是能开个几窍,便是不收作弟子,也可以带回去做个安静又周到的侍女。
想到自己对她的安排,冲禹心底不由产生一丝愧疚,微微移开了目光。
又来了。不敢对视。
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人心虚下的本能反应。除非受过特别的心理训练,心理素质特别强大,否则是很难察觉并克服这种潜意识反应的。这位真人啊,到底对她有什么心虚的?
杨五垂眸,轻轻吹着手中茶盏,饮下了那一杯灵茶。
杨五内心的疑问,维持了一路。
冲禹拿到了需要的药草,修正了飞舟的航线,重新朝着长天宗的方向加速前进。他自己则缩到了一楼的丹室里,开炉炼丹。他在丹室里待了七天,试验了许多次,终于炼出了他想要的丹药。
杨五闲谈中也笑着试探问他炼的是什么丹,他神色纠结,摇头不语。对杨五却益发的和蔼起来。中间补给过两次,抬上船来更多的食物,和更多的衣服首饰。她想要吃“糖豆”便一口气给她好几瓶。杨五早问出来了,给那皇帝的其实也不过就是类似“糖豆”的丹药罢了,只不过是品相、效力更好一些的而已。
后抬上船的箱子,杨五打开看了看,却发现那些衣服都是成人尺寸,并不像是为她准备的,不知为何要放到她的房中。
从杨五的家乡算起,飞舟足足飞了一月有余,冲禹终于告诉杨五,再一日便可抵达长天宗了。
“把这个吃了。”他说。手心里是一颗血红色的丹药,闻起来不香,甚至散发着一点点刺鼻的味道,显然不是什么延年益寿的灵药。
气质出尘的男子伸着手,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表情,明白表达了这是她必须遵从的命令。
这一路的和蔼,一路的亲切,一路的有问必答,终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009
“这是什么?”杨五站在符阵中,抬头问。大大的眼睛黑清幽明亮,带着孩童不该有的平静。
“稍后我一并讲给你听,你且先服下。”冲禹说。
杨五低头,默默的计算她拔刀打败冲禹并能安然从一条飞在百丈高空的船上逃跑的概率有多高——非但不高,还低得令人发指。杨五于是抬头,伸出黝黑小手,拿起那颗丹药放进了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微烫的热流从胃里腾起,在身体里游走。除此之外,倒也并无别的感觉。
直到,冲禹催动阵盘,发动了了符阵。
他一路宅在房中,计算来计算去,计算的可不止是丹方,还有这阵法。
脚下的阵法发出微弱的光来,杨五下意识的低头看去。还没看清那些繁复的花纹和符号,身体里散开的那股热流突然消失了。就像水渗入宣纸一样,渗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