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楚君庸看到楚天易踉跄了几步靠在柱子上,目光盯着地上好一阵子都没有动弹的道缊,忽然觉得那道目光淋淋带血,极为悲痛?
“看戏。”陆有才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回了两个字。
他们身上还有大片血污,血腥之气也未消散。闻言全都在门口站定,负手而立看着殿中。
楚天易吞了小红果儿之后,记忆纷沓至来,如同洪水猛兽,让他溃不成军,眼中红意渐退,小心翼翼地走向呼吸微弱的道缊。
唇齿嗫嚅道:“你……你……”,嗫嚅了半天,始终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地上很凉,道缊的背贴在上面,寒气通过皮肤入侵血液,寒了五脏,寒了筋骨,整个人都是冷的。但是其实身上的血早就凝固了,如果掀开他的衣衫,会发现上面刀痕交错,无一完好处。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靠近自己,眼睑颤了颤,嘴角吃力地扯动,想要微笑,说些什么呢?
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们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只觉得眉骨在隐隐作痛,全身都是伤毫无感觉,陈年旧疤却为什么会痛?痛得他眼角发红发热,热流顺着眼角滑落,流淌出红色的血污。
如果……如果还有来时的话,我还做你的刀剑,无心无眼。
道缊闭着眼睛,双唇动了动,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道缊!”
楚天易一声嘶哑的呼喊,从胸□□发出来,凶狠的面庞乍然转喜为悲。抓向他缓缓滑落在地的手臂,这人远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枯瘦,衣衫空荡,早就被血浸透。
“对不起……”楚天易松开手,看着他满身血污不敢触碰。身心俱疲,抬眼看看那鎏金的皇位,又看看地上毫无生气的人满身血腥,低着头又道了一句:“对不起。”
道缊眼睛都无力睁开,只剩一股残念还在作祟,隐约听见他再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都是自己选的。
明明身体感受不到痛的,楚天易皱着眉头,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有种被撕裂的感觉,手臂也跟着颤抖。他的眼里只能看得见权势,而他永远都站在自己的前面满身鲜血,又了无生气。
说不清谁的执念更深,大概都应了那句宿命。
“对不起。”跪坐在地上嗓音微颤,除了这句,他不知道说什么。成了活尸,他对气息尤为敏感,察觉微乎其微的气息正在流失……锋利的指甲握在手心,一用力全都被折断,掌心有黑色的血流出来,染黑了他红色的新郎服。
“他死了。”君珩沉声提醒他,看见门口已经汇集了许多人,黄泉路露出一端来,黑衣紧裹的y-in差面无表情地正朝这边走过来。
道缊踏上黄泉,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楚天易恍若未闻,却始终没敢再碰道缊一下。轻轻拿起他身上的那卷画,少年的脸和道缊的脸重合,无比契合。
任谁都能看见他满脸的悔意,浓稠如墨,如他染在身上的血。
皇宫外火光还在蔓延,最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总是被牵扯到权谋之争的棋盘中。陆有才自怀中拿出笔,在戏文上勾勾画画。目光盯着楚天易:能让你收尸,已经是对你们莫大的宽容了。
君珩的目光和容离交接,举起手里的剑,银光一凛,楚天易带血的手指描摹着画卷,麻木地轻阖眼皮。
见他这么认命的闭眼,君珩反而没有下手,他这人就是这样,喜欢以暴制暴,可若是对方束手就擒,他反而就觉得没甚意思了,甚至心生宽容。
背过身朝容离走去,说道:“给你一天时间,安葬的时间。”
楚天易猛然睁眼,黑色的衣角似流云从眼前划过,那人已在数尺之外。
收起画卷缓缓弯下身,温柔地抚了一下道缊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门口处的人自觉地给他们让两人一条路,皇上没有下令,他们下意识地就听从了君珩的话,放他们走。
路过君珩身边的时候,轻轻道:“半个时辰足矣。”
君珩挑眉,抱起容离。走到门口拍了拍陆有才:“走了,我们也打道回府。”
“小沉儿……”楚惜叫住容离。
君珩停下,容离趴在他的肩膀上,目光看了看她又看看楚君庸,点头道别。
楚惜白着脸转向楚君庸:“皇兄……”
“也罢。”楚君庸目送着他们消失,转头安抚地揉着楚惜的脑袋。要不是有他们的相助,恐怕他也保不住这江山。有得有失,他向来看的清楚,也选的理智。
外面烽火浸染,硝烟弥漫,但早早已经偃旗息鼓。他们走出宫门,似看了一场闹剧,无悲无喜。
舒天忽然纠结起一个问题:“冥主怎知他们回王府去了?”
“猜的。”
“当真?”
“你质疑我?”
“不敢……”
眉色如墨,火光温着月色,君珩唇边勾起一抹轻笑。他当然不是猜的,只是有一次查探楚天易那梧桐轩的时候,进过一个密道,里面放的不是床,而是一张玄色棺材。
想必那里应该是个好去处。
闻见黄泉路上的纸钱味,来往的死魂和y-in差恭敬地给他们让路行礼。陆有才看着容离下垂的手指上包着锦帕,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意味深长的道:“这是被咬了?”
容离看见他的神色,大概是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唯有舒天不明就里,不禁皱眉:“这可怎么办?”
活尸又不能见阳光,又要吸血的……
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