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闹脾气了。
沈蔚飞快地抬头瞄了一眼,见他果然神色转阴,忙不迭又垂下脑袋,拿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撞他的肩,也不知是安抚还是挑衅了。
“就是,其实,好多姑娘都……”
“我听着这意思,你是很想当众被亲死。”
“可是……”
“绝对没有什么可是,”杨慎行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来,四目相对,让她清楚地瞧见那对美眸中的坚决与淡淡狠厉,“把你脑子里这些没用的想法都拿出来扔了,将我放进去就足够。”
“好吧,让你一回。”
杨慎行没好气地笑了,不知该勒死她还是该亲死她。不过,最重要的事,她尚未说出口,他知道。
“不是有花见团子吃吗?”许是他笃定的目光里有太多毫不遮掩的情意,那正在一点一点拆掉她心墙残留的断壁碎砾。
此刻她已能十分确定他是喜爱自己的,但她暂时还不敢十分相信,真矛盾,可是没法子。
便再让她缓一缓,待她甜了嘴又甜了心,才能将六年前被击碎的勇气彻底回填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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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花见团子共三色,粉、青、白三色的莹软团子被交错成串,缤纷可爱、老实嘟嘟地躺在甜白瓷碟中,简直让人瞧一眼就有朵朵心花哔啵猛绽。
盐渍粉色美人樱、淡青的抹茶与樱叶、白色香草汁,全是费时费心的工序。
“你这个妖怪,明明是一起回来的,我就在家吃了个晚饭,换了件衣裳的功夫……”沈蔚眼儿晶晶发亮,自发地拿了一串递到唇边,斜斜靠站在小厨房的方桌旁,睨他一眼。
“你是哪里来的时间准备这些花花草草?哦,我明白了,不是你自个儿做的。”
这姑娘,一紧张就话多的毛病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变,只怕她自个儿是没察觉的。
杨慎行笑着坐下,托腮望着她,嗓音慵懒抱怨:“我只听过吃人嘴软,没见过正吃着呢就说人是妖怪的,枉费我一回来就忙前忙后……”
这话的意思是,他晚饭也没顾上吃?
心虚又愧疚的沈蔚忙顺手自小碟子里拿了另一串递给他,笑容狗腿:“在下无以为报,委屈阁下陪我吃一点吧?”
“嗯哼,”他也不伸手去接,只仰头咬了一口,笑音含混,“好奇怪……你吃着是甜的吗?”
“甜的呀。”沈蔚望了望自己右手这一串,又疑惑地望了望左手上他咬过一口的那一串,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忽然问这个。
“我怎么瞧着我这一串,仿佛没你手上那串甜?”托腮望着她的美人面也是一脸疑惑。
沈蔚好笑地垂眼嘲他:“你厨艺究竟灵不灵的呀?总该是一锅和的糖吧,怎么会一块甜一块不甜呢?”
杨慎行拿走她左手上这一串,抬臂送到她唇边:“不信你尝尝。”
“还好啊……”沈蔚不疑有诈,顺口尝了,又接着吃自己那串。
好半晌之后却忽地红了脸。
“杨慎行,我怀疑你在占我便宜。”
“唔,仿佛是有些不好,”杨慎行笑意坦荡,慢条斯理地将那串团子吃光,“总不能让你吃亏的,来吧。”
见他眼神不对,沈蔚连忙站直,悄悄退了三四步:“做什么?”
“我知你一向做人不吃亏的,绝不叫你委屈,”杨慎行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来到她面前,双手环住她的腰背,几乎笑得眉目含情,“快把便宜占回去吧。”
沈蔚在他怀中笑得恣意开怀,一径往后仰,口中软软嗔道:“滚。”
灯花轻响,于静谧秋夜中伴着窗畔清风、院中虫鸣,噼啪炸落满地绮丽的人间烟火气。
光影幢幢中,相拥而立的两道身影叠叠重重投映在墙上,两张彼此心心念念的盈盈笑脸近在咫尺。不过只是这样没头没脑的随口笑闹,竟就像是温软红尘中最绵长情深的相守了。
“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她心中那个最隐秘却最重大的心事,他是一定要知道的。
这六年沉默的等待中,他反省过无数回,却始终不能十分确定,当年导致这姑娘自他怀中扑腾而去,再不肯回头的那致命差错,究竟是哪一桩。
彼时年少,仗着她满心满眼毫不遮掩的心爱,便由着性子作天作地。明明也心爱极了她,却总拉不下面子在人前待她温言软语。
旁人总说他并不将她放在心上,说得多了,只怕连她也信了。
这六年里他做过的许多事,他那些载不动许多愁的懊恼与痛苦,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叫她知晓。
他不想拿那些来叫她心疼,他不愿交换,不愿她再委曲求全。
他就想惯着她,护着她的旧日心伤一点点痊愈,叫她毫无负担地重新在他的怀中恣意飞扬。
“你说过,我并非你会喜爱的那种人。”沈蔚唇角的笑意仍在,只是徐徐闭上了眼。
将心中最大的魔障宣泄于口,虽只是短短一句,虽是那样平静安宁的语气,却耗尽了她此刻能敛聚的所有勇气。
她就在他怀中静静的等待着那个答案,惟有那轻颤如蝶的长睫泄露了她的底气不足。
十九岁那年被伤到片片碎裂的琉璃少女心,此刻回想也仍清楚记得那种痛。
不能忍受,在心爱的少年眼中,自己竟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
不能忍受,心爱的少年被自己逼到无路可退,只能委屈周全。
无数话本里都在歌颂小儿女们赤忱热烈无伪无悔的爱恨痴缠,可那些故事之所以美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