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叹了一口气,才转脸过来:“姑娘你学武,是自幼时起么?”
薛昭很是思索了会,才道:“初时是为了强身健体,迩来不过三四年,也算幼时么?”
府医摇头:“姑娘学的易筋经,这门功夫须得人骨骼尚未长成之时练方可,基础功夫少不得要在两岁之前,或许是姑娘忘记了,你这门功夫至少也练了十几年,必不只是三四年。”
且不说薛昭根本不觉得自己两三岁有学过,但:“就算如此,那又和我目前有什么关系?”
“这世间没有一门外家功夫是没有配套内家功夫的,姑娘你的内力……你自己也应该知晓,那内力的淳厚程度完全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够有的。”府医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薛昭,道:“你平日里调动不过三两成,其中的七八成便是沉积在那里,初时并不会如何,但日子久了,真气不得流通,淤塞了经脉,一旦你身子有什么不好,那些内力也会借此兴风作浪一番,你现在动用内力应该是要轻松许多,但身子也亏损了不少,昨日的所作所为,姑娘你实在是莽撞了。”
薛昭自是知晓府医指的是她与那杨无打斗的事,她是不觉得有什么莽撞,但想不明白,要问就还是要硬着头皮问下去:“请阿翁以详细告我。”
“几分内力几分命,姑娘若还是想要长命百岁,这武功就万万不要再轻易使了。”府医沉吟了会,才道。
薛昭的脸色有些白,独在异乡为异客,才受了人蒙骗,现下这身子又出了问题,果真是祸不单行,但她长于道门,养气的功夫还是好的,面色也不显,只道:“听阿翁的。”
府医在推门出去的时候,又小心地掩上了门。屋内确是没有什么声响,府医也怕薛昭听了他的话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一步三回头地,也算是尽心尽力,而薛昭很快注意到了府医的回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还是和缓的:“这是我自家事,阿翁,可为我保密?”眼底隐隐有一抹暗光,十分威严。
这种眼神,府医居于边塞已是很久了,化外之地,人多浅薄,这乍一见,竟是人心惶惶,万不可直视,下意识便道:“这自是姑娘自家的事。”
薛昭才吁了一口气,笑着看府医的身影慢慢远去:“那阿翁慢走。”待到府医的身影已经远去到自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看着门前不远处的那几名蓝衣,关紧了门,薛昭忽的转身,三两步走到床榻前,右手重重一甩,手背磕在榻沿,出了一圈青紫,她似乎是犹觉得不痛,一下,两下,三下,砸到右手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知觉的时候,她左手捏了右手,略微活动了一下手部关节,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有时候必须要这样,用一种痛觉来覆盖一层痛觉,然后让自己忘记那前一种,就当一切都无事发生过。
这天,薛昭睡得格外早。
卫绾手掌的一半落在书案上,手指微曲,指尖紧扣着案沿,她的语气有些犹豫:“你说薛昭昨晚没有用饭,今早送过去的饭食也是原封不动拿出来的?”虽然这个婢子做事喜欢擅作主张,但不事遮掩,就算卫绾并不想多见,但还是要强忍着这婢子满身的脂粉气,听她言语。
“热的饭菜冷的出来,一点都没动。”知道卫绾的脾性好,这婢子在低头回答时还忍不住漏了眼光出来,一个劲儿地往上瞧。
而卫绾好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她昨日有什么异动……你可知晓?”
看样子城主还真是关心那位薛姑娘呢,可是人家平白是糟践了这份心意,要是她的话,是绝不会让城主多添这种烦扰的,男子理应顶天立地,怎么还要多分出心神来关心这种事,虽然她并不曾细细观察,但仍是道:“作息往常,并无二致。”
“她果然还是疑我的。”卫绾才不会认为薛昭是因为昨日之事才与她置气,而要别的原因,她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右手微抬,其意便是让这婢子退下去。
但婢子只躬了躬身,张了口,倒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卫绾低了头许久,却看见这婢子一动不动的模样,皱了皱眉,才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恶劣:“既已无事,便退下去吧。”
这一言却是给了婢子莫大的勇气,她忽的双手伏地,额头贴在手背上,直言相谏了:“斗胆请郎君听婢子一言。”
何至于这般暨越,卫绾不气反笑,右手拍了左手,微一停顿,声调上扬:“哦?”她这日正是高冠博带,步履款款,两步便是到了这名婢子的身前,左手向后一拂,半蹲下来,脸是贴的这名婢子极近的:“原来还不觉得,你这般样貌也算是标致了,等闲做个富户的婆娘,依你的手段也不是不可以,做甚么要到我这里来,平白让我心生厌恶呢?”
这婢子初时脸上还带了一片薄红,可听到卫绾的后半边话,脸色立时化作了一片惨白,也不管卫绾还在她面前,连连磕头,连连告罪:“婢子多言,望郎君宽恕。”
可在这婢子下一句话还未出口之时,卫绾的指腹便是抚过了她的脸,虽然是一触即分,明显是避之不及,但这婢子的脸色就更惨白了,卫绾道:“你这脸是谁绞的,手艺倒真是不错,旁人是容光焕发,你这倒好,偏生是多老了两三岁。”
卫绾这话说的是反话。女子婚嫁之前,多有绞脸增光的风俗,以一根细麻绳绞去面上多余的汗毛,女子的脸比之平时也要白净些,可多得些夫家的欢喜,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