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次的逃亡将如同奔命,不想却更像是被人驱赶。我那些失眠的夜晚,设想过无数次出宫时即将遇到的意外和阻扰,更准备了无数个应对的法子,最终竟无一发生,无一派上用场。
我耷拉着脑袋,颇有些尴尬地走了。
京城的风飘散着自由的气息,夏日的暑热未过,空气中还有些许粘稠。我将包裹往肩膀上提了提,边走边想,我在这里一切的回忆都不怎么美好,这最后一眼也确实没什么可看,万一运气不好把陆澈给看来了,那就是自讨苦吃。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更是加快了脚步。走得越远,一颗心却悬得更高,好似有只手在朝着来时的方向狠狠拉扯,我不妥协,便扯得它钻心地疼。
我捂住胸口,脚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那股子悔意和流连在追赶着我,它们张开锋利的爪牙扑过来,试图将我撕扯得骨头都不剩。
而我清楚的明白,只要出了宫门就再没有回头路了。有些事跟人生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过了今天便再回不去昨日,你所能做的,只有朝着明天一直走一直走。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天总会到来。
直至冲进喧闹的街市,听见街边老人的笑谈声,被真实的氛围包裹,我方停下来,回味丢失已久的自由。
只是此前跑得有些猛,加上没用晚膳,停下来时胃中翻腾,还没来得及感受自由是个什么味儿就先感受到了隔夜饭的味道。“哇”地一声,当街吐了,吐得肝肠寸断泪涕横流。
我有些难过地想,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还真是让我身心受创。过往在封阳县一口气爬上立净山的山巅儿都不带喘气的,如今不过小跑两步就累成这样。出宫的第一件事,果然还是要饱餐一顿才行啊!否则跑路都没有力气。
再抬头时,我便站在了面摊老板的眼前,摊前悬挂的牌子上写着“同心面”。
眼下过了饭点儿,又临近收摊,面摊下空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秃老头儿从灶台后走出来,半是惊喜半是温怒地指着我道:“我认得你!上回你还差两碗面钱没给呢!”
我望一眼仅点着一盏桐油灯的小摊,不禁赞叹一声:“老板好眼力!但上回那两碗面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吃,这也要算钱?”
他将肩上的桌布一摔:“我周老头在这儿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从没见过面下了锅还不给钱的!”
我无奈地瞄他一眼,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行了行了,这里付三碗面的钱总够了吧?”
他笑逐颜开,捞起银子道:“只要不是赊账就什么都好说。”语毕又上下打量我一圈,奇道:“话说你那位乞丐夫君怎么没来?”
我脑袋一歪:“和离了。”
☆、顾府遇险
秃老头笑眯眯绕到灶台,一边煮面一边道:“这就对咯!婚姻大事嘛,就该讲究门当户对。俗话说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这门第不对,两人的性情和品味也就不对。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过日子啊?离得好哇!”
我抽了抽嘴角,纵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不可否认其中的道理。陆澈生在皇家,家大业大本事大,钱多人多规矩多,我这种连门第都没有的人怎么配得上他?更何况他们那些人,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我一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整日和在里头斗啊斗,真是累得慌。
不过俗话也说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老头这么说话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些。
我略有些不服气地道:“都说劝和不劝分,你怎么一个劲儿地支持我和离啊?”
他从灶台后将面端出来:“什么劝和不劝分?那是死脑筋说出来的,明知道不合适的两个人却非要凑到一块儿,这不是找罪受嘛?长痛不如短痛,二嫁又不犯法。”
这一通说得,简直无力反驳。乍一听,都对,但就是心里不大舒服,仿佛在指出我和陆澈的结合是一个错误。虽然它本身就是个错误,可被人这么一说,我反倒起了不小的逆反心理,蹦起来跟他大吵一架的心思都有。
然而就在我将蹦未蹦的这个间隙,秃老头忽然眼睛一眯,望着我身后喃喃地道:“小娘子,快跑,你前夫惹的麻烦又来了。”
我对“前夫”这两个字还没反应,一回头,便见上回的白衣男人又带着几个大汉大摇大摆地朝我这边过来了。
可怜我付了三碗钱的一碗同心面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赶紧提包袱就走。
心里就纳了闷了,你说这白衣男人小气得还真执着呵?不就上回被我整了一通么?这都快两个月了,至于这么记仇么?
身后的大汉可劲儿地追,我提着包袱可劲儿地跑,脑后时不时飘来两句“站住”、“别跑”之类的无用词汇。也不知是我这脑子一根筋,还是对这段逃跑路线生出了熟门熟路之感,跑着跑着……我又到了顾炎的后院。
可见此前说的那条人生哲理它也不是全对。虽然过了今天就回不去昨天,但今天和昨天它是重样儿的!关键在于你如何选择。
譬如我现在就站在顾家的围墙边,琢磨着到底是选择翻还是不翻。
……一瞬过后,我翻了过去。
之所以有如此勇气,主要是想到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顾府的后院里黑灯瞎火的,这可比上回青天白日的要安全得多。再加上这次没有打闷棍的计划,即便被人抓住了,也顶多被请进去吃个茶。我若再将逃离皇宫的事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