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谁,这牛叉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在他的主持下“生长”的,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在他的旨意下兴建的,连那些埋在地下的死人,也是由马天成重新给他们安置的——那就是“地下新村”。
过去,几乎是每天早上,只要他在家,他都要沿着村界巡视一遍。他的脚步声很独特,那是一种坚实有力的、一强一弱的踢踏声。每当他的脚步从村街、从田野里响过时,连树上的麻雀都为之一震。尔后,他的声音就像雨露一样.渗进了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他说,要上晨操。
人们就去上晨操。
他说,要种带色的棉花。
人们就去种带色的棉花。
在会议上,他说,举手吧。
人们就举起森林般的手……
这个声音是不敢生病的。这个声音一旦生了病,很快就会招致全村人的不安。几十年来,马家堡人早已经过惯了这种只有一个声音的日子,如果这声音突然消失的话,马家堡人倒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这并不是诳语。
有一次,马天成突然发高烧,他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来被送到市里的大医院去了,一去半个月。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马家堡几乎每天都有人到村口去张望,看马天成是否回来了。每到傍晚,在夕阳西下的村口,在经过了一天劳作之后,人们常常把自己站成一棵树。当树成了林的时候,这竟成了马家堡的一道景观。
在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化成了人们的呼吸。
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村人要想见他一面,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一是因为马家堡的摊子越来越大,他的确事多;二是由于每日里要求见他的客人太多,实在是应接不暇。为了避开那些他不愿见的人,马天成养成了夜里工作白天睡觉的生活习惯。
这样一来,能走进那个茅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尽管这样,村里的大小事,还是要他点头的。不过,他只是在需要出现的时候才出现。平时,如果不开会的话,人们是很难见到他的。况且,村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确切行踪,那就是村秘书根宝。可根宝又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话来。如果想见马天成,就必须通过根宝传话,得到批准之后,才能安排接见的时间,那也是要排队的。
村里有一位老太太,今年七十六岁了,是村干部马平均他娘,应该说是有些脸面的。可她为了能见上马天成一面,竟每天拄着拐杖在村口张望。马平均骗她,说马伯到城里开会去了。她就一直在村口等着。她跟人说:“我都等了八天了。就想见见天成,如今见他一面老难哪!”
马平均多次劝她说:“有吃有喝的。马伯恁忙,你见他干啥?”
平均娘说:“我想看看,他叫我上在哪儿那啥子‘地下新村’,我也不知道我排的是几号?我想去看看……”后来马天成听说了,就破例见了她一面。马天成对平均娘说:“老嫂子,回去吧,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一定让你睡个好地方。”老太太高兴得一时热泪盈眶,连声说:“中,中啊。”
就这样,在马家堡,他一日日地神秘化了。
然而,作为一个拥有亿万资产的“主人”,马天成的个人生活其实是极简单的。他最爱吃的,只是一种手工的擀面。这种面是在案板上擀出来的,面要和得硬一点,如果水开锅后,再加一些霜打的红薯叶,他会吃上两碗。
这种饭他几乎天天都要吃上一顿。有时出外开会,时间长了,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给他擀碗面。在穿戴上,他也是极不讲究。当然了,他很有几件出外穿的西服和皮鞋,那都是成套的。是外出才穿的。
在家时,他更喜欢随意地披着一件什么,那种披着什么的感觉,是他在几十年时间里慢慢养成的,这也是他最舒服、最惬意的时刻。在平原的乡村,披着衣服就像是披着“威望”一样,那种潇洒是平原上独有的。不过,他也有“讲究”的时候,那其实是一种狡黠和表演。比如,凡是中央来了什么大人物的时候,他定要穿一身地道的农民装束,上身要穿对襟的布褂子,下身要穿掖腰的宽裆裤,脚上是一双手工的圆口、布鞋,甚至脸上也“配合”出一种憨厚来;
如果来的人是记者,或是商界、知识界的人士,那就不一样了,那样的话,他的穿戴孰要往“雅”上走了,那就是怎么讲究怎么穿了。他要换上雪白的衬衣,圆领的毛线衫,有时也会打上领带,外罩呢,不是西装,就是宽松雅致的茄克衫,下身的裤子也是笔挺笔挺的,脚上定要换上锃亮的皮鞋,连胡子也要刮得千干净净的。他说,这些入,鄙是衣裳架子。不能让他小看咱。可人一走,他就马上又换回来了。
他必须披着一件什么……
马天成还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他的口袋里从不装钱。这很大气呀!不是么?尤其是近年来,无论他走多远,无论外出还是在家,他从来都是两手空空,衣兜里从没装过一分钱。所以,他经常跟人们开玩笑说,他是玩泥蛋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产阶级”。
可他又是一个少有的“无产阶级”。在马家堡,他只要咳嗽一声,来访者就可以受到上等的款待。在平原,他的承诺就是最好的信用凭证。在国内,他一句话就可以调动亿万资金。他甚至可以走遍全国而不用带一分钱!这在当今中国,只怕独有他一人了。
作为一个“无产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