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花款,买补酒,然而这都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事,他的主要目的却眼睁睁落了空。吉林市有棵好花,一棵极品木槿,在一个教员手里,是他一个耳目提供的消息。到吉林当天他曾不大经意地去看了一下,然而一见之下他却立刻断定,此花绝对非比寻常,花色洒金大红,花朵之大,世所罕见;花目之繁,空前绝后,无疑是一奇种。
自己手上的,除了他的掌门之花“小霓裳”和“皇冠”,其余全要在其之下。这花在东北三省随便哪个大城市,都绝够亮个牌子的。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花竟然连个雅号也还未被冠予,可见那呆教员于花事中涉世极浅,并且吉林市花业中人对它也几乎全无所知,真叫“可惜国香人不识,却教开向野翁家”。
他当时就打定主意要把它弄到手,但不能急,得悠着来,扔几个大子儿还得打点得他乐乐呵呵,干这行当没点连蒙带唬的本事可不行,价谈妥了,三千元,说好临走提花,可昨天他去,教员却告诉他,花卖别人了。“卖了?!”他不由自主叫了一声,马上意识到不该这样叫,“卖了多少?”教员忸怩道:“三千五。”“三千五!”五百块钱就把他王胡庆撬了!”“卖谁了?”“也是你们那儿的。”剩下再问什么,教员就一概不知道了……
他把提包倒了个手,换到另一边夹着,不觉咬牙切齿想:妈的,回来什么也不干,第一件事就得先把这事查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他一定得查出来!为今后想,他不能对这样一把“挠子”掉以轻心。
这时一辆公共汽车从身边滑过,在几十步外的车站停下来。车上人并不多。他犹豫了一下,跑几步就能赶上,但他一想反正只还剩一站多地了,干脆蹈蹈踺踺走吧。他不知道,若跑几步赶上这辆早一刻到家,一场横祸也许就此可以避免。但他没跑,命中注定、也是该着他有祸星临头。
女儿文文静静跟在身边,她牵着女儿杨杨的小手。阳光柔和,空气清新。周围全是羡慕的目光,因为小女儿,她好像跟路上所有人都变得亲近了。时常会有些该做姥姥或者该做妈妈的人在小女儿面前蹲下来,拈起女儿的小绒线衣,一边看花样织法,一边啧啧咂嘴:“哦,小姑娘,收拾得多漂亮!”如若是些没结婚的年轻姑娘们,那便根本没有什么绒线衣了,她们眼珠几乎掉在女儿脸蛋上,叽叽喳喳惊叹着,“哦,真好看!”
“外国小孩儿似的!”说着下意识地便要相互瞅一眼,水灵灵的姑娘们,此刻却都从对方眼里发现她们好像蒙了一层土,灰不鲁突一个个立时黯淡了许多。
她是幸福的。有了这样个女儿,按说更该算美满得无以复加了然而,也许这只是别人这样看吧,谢丽娟自己内心深处,却无时不有一种痛苦或说一种困扰在煎磨着她。那是一种忧虑。虽然从来不问,但她知道聚敛在丈夫手里的钱财是无以计数的,并且更让人惴惴不安的,是它们的来路。她不能忘记巴尔扎克的一句话:每一笔财富后面都隐藏着巨大罪恶。她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们也许会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