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站着。
小雯也冷静下来,没有了眼泪。抬脸看看她,有些难为情。她知道在方才的一刻里他都想了些什么,凭着处在她这情境下的少女的不可思议的敏感,从他的神情,从他的目光,从他的细微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对他的所有闪现之念洞微烛隐。
因为无论他心理波纹怎样剧烈地跳上跳下,导线的另一端终竟是系在的心上的。她能理解他,并且这使她愈发对他增添了几分崇敬之情。同时也为自己愈发增添了几分凄酸的悲哀——他,只想到他自己,只想到恪守他自己的人格准则,却没有想想她的情感,她的心,没有想想她该怎样,她会怎样……
这使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他性格的另一面……尽管她不愿承认,但无疑这又正是他真真实实的一方品性。她把揉皱的衬衫扯扯平,拢了拢头发,走到外屋拎起了她的蛇皮包。这大包好像变得格外沉重。她站在门外等着发动摩托的声音,摩托响了,可是她却忽然觉得不该再依附于他那个载体,把大包提手挎到肩上,努力忍着泪水迈动了脚步,到街心叫了一辆“的士”。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到花店去过。也尽量迫使自己不去想他。但是眼睛不由人。马阳和那白脸姑娘的龌龊之事,她都看在眼里。她只觉得白脸姑娘有些可怜。这种怜悯是那种健全人对残缺儿童才会有的怜悯。像白脸姑娘那样的人,这几年在这服装街上她见得多了,什么人格、自尊、羞耻心,她们无所谓,而马阳却实在不该……
他揩净脸上的污渍朝这边走过来。小雯看出,他正在难堪地寻找什么话头,心里便愈发不好受,她又实在不愿让他看出她看见了什么,于是急急忙忙便抢先开了口:“……大伯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愣,她便立时发觉自己问得太突兀了。他显然并不希望他家里的灾祸传得快到连她也知道了的地步。但既已问出,她便不好就转口去说别的,只好看看他,接着问道:“损失不算大吧?”
“嗯……不大。”他迟疑地嘟哝一声。
“要不要告诉我哥,让他经手查查?”
“别!”他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就行了,不必让你哥知道,也不必告诉任何人。”他看看她,好像怕她还没有彻底明白他的意思,便又补了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苦涩地望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事,唉,你太过于把自个儿和周围世界划开、过于划地为牢了。马阳拿起一条牛仔裤,摸弄着后兜上的黄铜牌牌。手指磨擦着麻布纹,其实他真正心思并未在牛仔裤上,脑子里是在想小雯方才说的话,要不要请他哥哥帮忙。
当然,在眼下这件事上他无意让任何警察介入。但与金强建立某种联系和交往倒不是不可以考虑的。金强是公安局治安处最年轻的警察,干得相当出色,据说很受霍国泰局长赏识,有希望晋升治安处长。这都是“楚电棍子”——治安处另一个警察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