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含玉忽然不寒而栗,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如果她是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人该多好,可惜他对她不屑一顾。
薛含玉忽而潸然泪下,真是同人不同命。
裴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面色阴能滴水。他方才说的话如今一句句全变成了堵死他的局,他今日若是不立楚明昭,那么真的就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打。
他把话说得太死了。裴弈思及此,忍不住狠狠瞪了郭氏一眼。郭氏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叩头道:“陛下赎罪,妾也是被薛含玉那贱人蒙蔽了啊!”
裴弈咬牙道:“等朕抽出手再收拾你!”又顿了半晌,转过头对许敬道,“拟旨,楚氏毓秀端娴,赋质纯粹,有端庄静一之德,有温和慈惠之仁,乃东宫良配,特立为太子妃。”他自己说到后头渐渐也不想说下去了,烦躁道,“你们自己看着拟吧,左右是个意思。”
许敬躬身应是。
楚明昭有点懵,她一路上做好了应对皇帝发难的准备,结果到这儿看了场戏就被立为太子妃了?她等了一年也没当上太子妃,就这么突然被立了,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裴弈正要转身离开,但裴玑还是不放过他,又拦下他,笑道:“父皇,那楚家那头呢?儿子听闻您虽口头上处置了,但圣旨却迟迟没下,想来也是在犹豫,不想伤及亲家的情面。那既然如此,不如就算了吧?您就当您之前说的都是气话。”
裴弈都想骂人了,犹豫个鬼!我没下圣旨只是因为玉玺毁损盖不了章而已!
“楚家那头不能宽饶,”裴弈冷着脸道,“否则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裴玑正色摇头:“您这可就是想岔了,您处置了楚家才是没法向天下人交代。楚慎是鸿儒巨子,德隆望尊,桃李天下,主操文柄,为蔚然大宗。他当年对楚圭赐予的王爵以死相拒,他的操行,我想天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说楚怀定,楚怀定赤血丹心,为父皇讨贼立下汗马功劳,若非楚怀定当初冒死为父皇入城劝降,父皇要在北京城外耗多久才能攻进来呢?父皇……”
“你如此言之凿凿,不过是因为楚氏,”裴弈打断他的话,“说得正义凛然,实则不过是徇私。”
裴玑眉尖微挑:“您说得倒也不错,儿子承认,儿子极力为楚家正言的确是因为明昭,但儿子说的都是实情吧?为岳家说几句话也是人之常情吧?”
裴弈嘴角抽了抽,他儿子能把护短徇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也是没谁了。
“好啊,”裴弈忽然一笑,“左右圣旨还没下,那便依了阿玑。”
“所以,父亲是答应往后不会再因楚圭而株连楚家了,不削爵不贬官不做任何惩治,是么?”
“对,”裴弈似笑不笑地看向儿子,“阿玑满意否?”
“满意,”裴玑一笑,“儿子只希望父皇不要再食言了。”
“决不食言。不过,”裴弈嘴角勾起一抹笑,“阿玑是否也要信守承诺,即刻南下剿贼?”
“这是自然。”
“甚好,那朕等着阿玑凯旋。”裴弈言罢,拂袖而去。
就遂了他们的心意又如何,来日方长。
楚慎简直难以置信,方才还是凄风苦雨,一下子就柳暗花明了,不仅楚家保住了,他女儿还当上了太子妃!
楚慎想想多日来的凄切焦虑与仿徨无助,又思及他从前是如何冷待裴玑的,一时愧怍不已,感怀在心,一从大殿出来,就扑上前抓住裴玑的手臂,哽咽道:“女婿啊……”开了头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住掉泪。
裴玑望向抱着他哭得站不稳的老丈人,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他这老丈人从前对他的态度简直宛如严冬,他都见怪不怪了,如今忽然变得春天般温暖,他倒有些不习惯。
虽然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裴玑劝了几回,但他老丈人想到羞惭处,越发不肯撒手,连道对不住他。楚明昭与顾氏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楚慎一把年纪了,这会儿却像个小孩似的。
楚老太太直是笑:“他也是一时心中戚戚,殿下不要见怪。”
裴玑笑道:“无妨的,都是自家人。”
姚氏见楚明昭迟迟不回,担心出事,将小孙儿交给乳母,丢下姚若婠,打算去外廷那边看看,结果刚出来就碰见了楚明昭与裴玑。姚氏吓了一跳,惊道:“阿玑怎么回了?”
裴玑道:“只是有事情要处理,暂且回来一趟。”又笑道,“父皇已经立明昭为太子妃了,儿子等圣旨下来之后,就要折回去了。大军还在城外驻扎。”
姚若婠一直留在姚氏那里等看楚明昭是怎么个倒霉法儿,结果一出来就听见裴玑说楚明昭被立为太子妃了,立时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表妹今日居然入宫来了,”裴玑掠视姚若婠一眼,讥诮道,“那也是巧了,正赶上恭喜明昭。往后表妹也不必担心不知该如何称呼明昭了,直接叫太子妃就成。”
姚若婠一副恍若雷劈的样子,好半晌才回神,实觉不可思议,楚家不是要倒了么?楚明昭怎么还当上太子妃了?
只是她可不敢问裴玑,她如今有些害怕他。她手上指甲险些将自己掐出血,面上强笑着对楚明昭道喜后,又担心裴玑想起上回的事再跟她算一回账,匆匆作辞。
姚若婠失魂落魄地回府后,她母亲李氏就将她叫到跟前,数落道:“你不要镇日想着往宫里跑,我瞧着你那姑姑待你也不亲香,你还是早些收收心思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