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旖旎后是潮起潮落的慵懒,淡红色的纱帐映得人脸上也带了一点微红。玉言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宁澄江自然问她笑什么,玉言勉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诗。”
她这话反而引起人的好奇心,宁澄江更要问了,“什么诗?”
玉言却又不肯说了,紧紧地抿着嘴,笑而不语。宁澄江越发来了兴致,“好,你不说是吧?我看你说不说!”便上来挠玉言的胳肢窝。
玉言畏痒,几番闹腾之后,只好屈服于他的威慑之下。她理了理乌黑如云的鬓发,方慢条斯理道:“我想起的那句诗呀,是‘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话的意思人人都懂得,宁澄江自然不甘:“好啊,你竟敢嫌弃我老,我好像也没比你大多少吧。”不过三岁而已。
玉言忙安抚他,“你别急呀,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是梨花,你是海棠。你想啊,我可是重生过一次的人,前生今生的岁数加起来,可不比你长上一辈吗?”
“哪有这么算的!今生你既然重新来过,自然就该将前世全部舍弃,何来相加之说?我看是你自己揪着不放吧。”
这一句话说到她心底,玉言脸上的笑意消退下去,不错,虽然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开始新的生活,其实她根本不曾忘怀过去,过去的种种阴影依然萦绕在心,睡里梦里都没有消灭,她从未将自己当作一个全新的人。
宁澄江自悔失言,更紧地拥抱住她,“你放心,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你不必耿耿于怀。从今往后,你拥有的只会是美好的记忆,朕不会让你再经受苦难与折磨,朕在这里发誓。”
这个人如今已君临天下,他以皇帝的身份立下誓言,愿意卫护这一个小小女子,不惜一切。不是不感动的,玉言偎在他怀里,满足地聆听他的心跳,她知道,这个人的心是为她而跳的。
宁澄江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在她耳边轻轻道:“好了,誓也发完了,现在咱们来办正事吧!”
“什么事?”玉言犹自不解。
“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一树梨花压海棠,”宁澄江一脸纯良,“朕是海棠,你是梨花,现在朕这棵海棠已经甘心被你压了,你这株梨花还不快上来?”
玉言毫不犹豫地将一个鹅羽软枕扔过去,“老不正经!”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你才是梨花耶!”
……
这一觉睡得很好。玉言醒来时,发现天光已大亮了,而宁澄江正撑着一只手,杵在她头顶,眼巴巴地看着她。两人的脸距离还不到一寸,隔得这么近,非但没有美感,只会让人觉得一种恐惧。
玉言就差点被这个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险些一巴掌扇上去,亏得宁澄江伶俐地躲开。她没好气地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渗人的!”
宁澄江可怜巴巴地道:“我只想多看你一会儿……”
☆、剖心
玉言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我还得去跟皇后请安呢!快让开,别耽搁了我。”
宁澄江看了一下窗外澄明的天色,嬉笑道:“反正差不多也晚了,不如陪我多睡一会儿。你看,朕的早朝也延误了,我怎么不着急?”
“你是君上,朝臣们是属下,他们便多等一刻,也不敢怪你。”玉言白了他一眼,“我却不同,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稍稍迟一点,只怕个个都会以为我恃宠生娇呢!我可不敢触怒皇后。”
“你便这样畏惧她?”
“不是畏惧,是敬重。皇后娘娘出身名门,她父亲亦是我朝的肱骨之臣,不仅我要顾着皇后娘娘的体面,陛下您更要顾着。”
道理都很明白,只是宁澄江初尝得滋味,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两人又腻歪了一阵,玉言好说歹说,好容易才劝动他上朝,自己也匆匆拾掇了,赶来皇后殿里。
哪怕她紧赶慢赶,仍是迟了一点,她本来有些惴惴,岂料这回却没人怪罪,众人都向她投来高深莫测的目光,却不置一词。
玉言镇定地请了安,径自到自己位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叙着闲话,直觉殿中气氛诡异。
还是古幼薇最先开口,她轻轻摇着一把缠金折骨扇,“金才人真是好本事,才来了几天,就把皇上的魂儿勾去了,昨儿皇上在你那儿歇得可好?”
玉言正容一肃,“嫔妾愚钝,却也知道既为宫妃、便当尽心伺候皇上的道理,嫔妾不敢懈怠。至于伺候得好不好,娘娘不如去瞧瞧皇上的脸色,便知究竟。”
古幼薇浅浅笑着,“不必了,金才人美艳多姿,长袖善舞,自然有法子将皇上哄得服服帖帖的。今后有你代劳,咱们后宫的姐妹都可以省不少力了。”
她这话无疑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玉言察觉到周围投来的怨愤的目光,不露声色道:“陛下雨露均沾,自然不肯冷落一人,丽妃娘娘此言,是觉得陛下偏宠一人,有昏君之行径吗?”
“你……”古幼薇恼怒,还欲抗辩,高踞在凤座上的古梦雪却开口了,“丽妃,你的话太多了,有这功夫逞口舌之快,不如好好钻研一下如何博得陛下的欢心!”
那上面虽然是她的姐姐,却终究是皇后。古幼薇讪讪地道:“是,臣妾失言,请皇后莫要见怪。”
古梦雪方才虽然是对她说,言语中却颇有提点旁人的意思,玉言心中一凛,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