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极度嘲讽蔑视的笑容终于点燃了我的怒火,我挥起拳头朝他的脸砸过去。
周圣宇像截住唐维安那样截住了我,但他只是捏住了唐维安的手腕,而我,他丝毫没有客气,我被他反拧胳膊踩在地上,脸颊擦过满地的玻璃和碎石子,听见两边的肩关节清脆地响了两声。剧痛让我说不出话,额头上迅速冒出一层冷汗。
“收起你那点心思,”周圣宇把烟头凑近我的脸,我至今都在后悔那一刻自己像条狗一样往后缩,而他只是冷笑着,擦着我的眼睛把烟头捻灭在地上,“他是我的。”
他知道,我近乎于万念俱灰地想,他什么都知道,而我真的是个傻子,被他在一旁看笑话,被他玩得团团转。
周圣宇走了以后,我忍着疼痛挪动身体,虫子一样往墙角蠕动,然后蹭着墙,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我就那样甩着两条脱臼的胳膊走回家,我妈大惊失色,问我是不是被抢劫了,我说:“是。”然后眼泪刷地流出来。
老实说,这件事我实在不愿意回想,我原本可以落荒而逃,可我脑子进了水,倔强一场的结果就是被打得更加狼狈,依然相当于落荒而逃。
那个羞耻和愤怒的夏天被我埋在青春的坟墓里,我像急于甩开瘟疫一样迫切地想要忘记它,结果,越是忘记越是记得清楚,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唐维安低沉而模糊的呻吟从坟墓里传出来,轻易就撩拨起了我的yù_wàng,他纤细得弯成一个扭曲弧度的腰,更是让我浑身颤栗,想折断它,摧毁它。
那件事以后,回忆里一些东西反而变得清晰起来,比如小时候被我忽略的很多细节,从许承把唐维安和周圣宇调成同桌开始,唐维安看似随意瞟过周圣宇的目光,周圣宇看似找茬撞向他的手肘,两人桌子底下貌似掐架的小动作,连周圣宇讽刺唐维安起的外号“豆n_ai”,在我眼里也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调情。
又比如初中时的一个晚上,我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听见周圣宇和唐维安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窣声,伴随细微的低语。他俩的床位紧挨着,当年唐维安转来时,整个宿舍只有周圣宇旁边的床位空着,大家都怕他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唐维安就成了那个倒霉的。
只是当时的我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身又继续睡了。
我从来不承认他们俩的关系,尽管我承不承认根本没个屁用,也可能我心里早就有了结果,只是死活不愿意妥协而已。
唐维安性格孤僻,骨子里却埋着一股韧劲,想要强迫他没那么容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看过他写得文章,我了解这才是他,所以——那个结果显而易见。
他调来南桥这半年,我一直换着花样约他出门,都被他换着花样拒绝了,我不提许承是心疼我们自己,不提周圣宇,是因为他妈的我憎恨这个人,他标志着我孬种的19岁,如果再让我遇见他,我一定要打败他,让那段耻辱彻底从记忆里抹去,我绝不会再输一次,没有人能阻止我——哪怕是唐维安也不行。
6
我走进办公室,阿宽把一个物证袋远远抛了过来,我抬手接住,里面装着两枚子弹和弹壳。
阿宽说:“老大,接下去怎么办?”
“当心着点,”我瞪他,“掉出来污染了你负责?”
“嗨,”阿宽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豁亮的白牙,一脸满不在乎,“封得严实着呢。”
我没接他的话, 打算把这东西给唐维安送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检测出些什么。
“对了老大,你手机刚刚响了。” 阿宽又叫住了我。
这一早上我接了三个领导的电话,都是询问案情的,这初步标志着这起案件已经得到了上面的重视,但我实在厌烦跟他们虚与委蛇的周旋,去停尸间的时候就把手机撂在了桌上。
“好像是北新严队打来的。”阿宽补充道。
“严哲?”我早上刚和他通过电话,从他那里得知了北新两起案件的情况。我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回拨,最好他是有了新的线索。
“迟警官,”严哲的语气严肃。这个人虽然跟我年纪相当,行事风格却严谨刻板得像个中年人,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可能又要合作了。”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通来电c-h-a进来,竟然是省局的。我对严哲说:“稍等,”然后切换线路,“领导?”
“小迟啊,严哲跟你说了吧?今早上那个事,又得麻烦你们两家一起努力了。”
“那没问题,您别客气,”我语气轻松地说,“合作嘛,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我就放心了。”
我挂断电话,阿宽一众人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笑笑,把手机扔回桌上:“又要跟北新的兄弟见面了,谁去?”
“老大,不该这么问,”阿宽一脸窃笑,“你该问谁不去才对。”
严哲身边有一个助理,二十出头的姑娘家,白白净净,嫩得像根葱。自从跟他们合作过一次之后,每一遇上跟北新有关的案子,这群家伙都削尖了脑袋往前钻。
我心下有些反感,但还是露出一个了然而无奈的微笑:“你们啊,私底下随意,见了人可给我收敛一点。”
一群人哄笑起来:“那还用说,我们心里清着。”
我转身,走出门,脸上的表情在瞬间消失。
我走到唐维安办公室门外,正午时分,日光从中心天井直s,he下来,照得白瓷砖上的一切微末都纤毫毕现。我敲了两下门,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