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书似乎想起什么往事,眼眶唰的通红,“岂止是知道......我师父当年,便是被这东西害了性命......”
方羿腾然从桃木椅上起身,“寒针说过,西施咒虽然祸端百出,但不会危及性命。”
封若书凄凉地扬了扬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确不会。但它发作的次数多了,会夺走人的感官。师父当时五味六感尽失,受不了那折辱,自尽了。”
他收回往昔回忆,一颗心凉了大半截,转头又问:“小安发作了多少次?”
方羿瘫然地垂着手臂,一步一步朝病榻走去,神色凝重,“已经是第三次了。”
封若书的眼中突然明亮,“那还有希望!我师父当年不知自己身中西施咒,未有加以防范,最后感官尽失已经是发作七八次的时候了。”
这一点寒针之前说过,方羿自然清楚,只是......
“我知道。”
封若书瞧着他不正常的担忧,“那你为何......”
“若书。”方羿蓦然回身看他,无比严肃,“你知道为何那些人要给他下咒么?”
封若书想了想,试探着推测:“西施咒的功能我倒是不清楚。但我听说,如若用彼岸符侵入咒主的身体,可以将他控制成傀儡,无论何事,只要一声令下,他粉身碎骨也会去做。”
这正是方羿最疑惑的地方,“但,为何是他?他的身份并没什么特殊,只是个普通人。”
封若书道:“或者那巫师觉得他很重要,是联系容未两国的枢纽,控制了他,便可控制两国呢?”
方羿摇头,这些猜测他之前都想到过,但都被一一推翻。
“那他直接给国君下咒岂不更直接?亦或是随便哪个王公贵族,只要在朝廷举重若轻,皆比对付他简单。”
封若书也不知所因了,脑中一片混沌,糊涂之下,便随口胡乱推测:
“难道是身世所逼?也不对......小安是未国长公主,安胄与王后都是背景干净的普通人。”
轰!
方羿心中劈了一记惊雷。
未王后背景干净,但安戈,并非未王后所出。
这话虽轻,却一语惊醒了沉思中的某人——他查过,安戈的身份是未国九公子。而这位九公子的生父是寻常王室中人安胄无疑,那么......生母呢?
向来稳重如山的人陡然慌乱,匆忙朝左右看了看,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若书,你先出去,小夜叉的事,我会想办法。”
封若书盯着他发颤的手,本来有千言万语想嘱咐,临到嘴边的却只有一个字:
“好。”
一者,他现在无计可施,留下只是徒然。
二者,他见到方羿仓皇无助的这瞬间,从万兽至尊变成沧海蜉蝣的这瞬间,他心中陡然觉着,这普天之下,怕是没人比方羿更想小安痊愈了。
临走又深深看了安戈一眼,还是百般无奈地退去——如今局里局外,他与这人皆是陌路。
吱哑——
陈旧的木门发出尖锐的一声鸣叫,似要划破时空。
封若书正准备跨过门槛出去时,却发现门外,伫立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
头发有几缕灰白,顺着发冠一丝不苟束在脑后,虽然老态初生,但那凌厉双眼中的炯炯神态,却昭示着不容抗拒的凛然威严。一只手老练地负在身后,明明一个人站着,身后却仿佛有千军万马。
这样的气势,世上怕没有几个人。
“你是......”
封若书愣了愣,问道。
那人定定看着眼前人,不答反问:“容国大将军方羿可在屋中?”
封若书端详了他片刻,终于认出这人便是白日安戈救下的那个,只是洗去满脸血污,换了一身装扮,活脱脱换了个人样。
“将军在房中不错,你如若求见,需得报上姓氏,以及,求见目的。”
那人慵懒地嗯了一声,郑重道:“蛮疆国,萨伦曼。”顿了顿,又道,“我要找方羿谈的,是关系蛮疆与容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与你,不便多说。”
封若书瞠目,脑袋空白了一瞬——萨伦曼,是晓瑜八川的,现任蛮疆王!
“我军正与贵国交战,大王此刻来我军营,方羿惶恐。”
方羿戒备地盯着他,倒不是怕这人冒充蛮疆王来行刺或者打探消息,只是他出现的时间、地点,皆与安戈一行人贴合得天衣无缝。
萨伦曼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是惶恐孤的目的,还是孤的身份?”
方羿慢悠悠道:“二者皆有。在下怎知,你与那摩阴是否合谋设计了一出圈套?”
萨伦曼轻笑,“方羿,你这话说得有失水准,既然拿不准孤的身份,白日何以要出手相救?”
“阁下恐怕忘了,搭救你的并非在下。”
萨伦曼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是个身穿红氅的小兵。但你也带孤回军营了,不是么?”
方羿直直盯着他,企图从细微的表情变化读出一些讯息,“带你回来,只是想看看,我军牺牲十几个巡逻兵换来的,是个怎样的角色。”
即便被怀疑,萨伦曼仍旧十分镇定,“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孤的身份。”
“是您自己未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