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花冷,多事几番秋。
烟雨蒙蒙的街衢上,行人寥落,远远地忽然传来一阵热闹迎亲的唢呐声,给这霾的天空增添了几许极不协调的喜庆感。
街旁一个棕色茶寮的二楼,面窗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白衣人,垂落的面幕下缀着几颗纯青的如意珠,衣饰极为华美。
他本来正在悠闲自在地品着茶,这是忽然搁下了手中的茶杯,侧头对着刚爬上楼梯口的伙计轻轻吩咐了一句什么,并且随手丢出一锭银子,正巧抛到那伙计怀里。
那个伙计欣喜若狂,立马蹬蹬蹬地跑下楼,过了一盅茶的功夫之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擦着额际的汗水笑嘻嘻道:“这位公子,您要我打听的事,小的已经打听明白了,原来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大贾楚氏迎娶媳妇哩!只是可惜了那姑娘是个来历不明之人,而且长得很美,美得有些邪门,楚老爷子担心是个狐狸变的,一直反对这门亲事,无奈楚公子已被那狐狸迷得七荤八素,宁可被逐出家门也要娶那女人……这不,昨天还艳阳高照的,一听说楚公子要娶亲,连老天爷也不乐意了,好端端下起了雨。楚公子却执意不肯拖延婚期,竟然冒雨办起了喜事,还说要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呢,现在不论城东城西的人,都大老远跑去白吃白喝了……不过依小的看,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呵,呵……”白衣人忽然神一样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清冽犀冷的气质,伸出手握紧了自己面前的一颗纯青如意珠,缓缓用力。
霎那之间,流光溢彩的宝珠在他的手中化作了齑粉,洒落下来。
“好一场盛大的葬礼啊。”在伙计莫名惊诧的目光中,白衣人冷冷地掷下一句,人倏然从茶寮里消失不见。
那个伙计顿时瞪着双眼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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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公不作美,好在楚府内堂恢宏大气,容纳成百上千人不成问题,众人不用在院子里淋雨,使得这场婚事不至于显得太过荒唐凄凉。
层峦叠嶂的府院之中,按照约定俗成的婚习在雕镂的门框上倒贴喜字,高大的廊前张灯结彩,府内人人面色着紧,脚不点地地叠盏托盘进进出出,总算将一场不被祝福的婚礼搞得有模有样。
“一拜天地——”傧相拉长了嗓门冲天喊道。
于是,一对新人在潮水般的欢呼声中,面朝天地恭谨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新郎官通过红绣球的牵引,小心翼翼地拉着他妻子的手转过身来,尽管知道红盖头严实地遮住了女子的视线,此刻的她看不到自己面上任何表情,可他还是在这一刻朝那个女子温暖如春地笑了。
年轻男子明亮的眼眸仿佛在说,如薇,你看见了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今生今世,他将紧握着她的手,陪着她一起细数时光慢慢变老,直到不可遏当的死亡将他们分离。
二人面朝堂上父母下拜,楚老爷却不甚买账,沉地扭转开脸去,从鼻子里喷出轻蔑的声音。
望着那般喜庆的场面,楚老爷子感觉不到半分的喜悦,暗道峋儿,你不听为父的话,死活不肯同九王爷的掌上明珠结亲,却偏偏要迎娶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今后仕途险阻,届时千万别怨为父无能才好。
说到底,这楚老爷纵使富可敌国,却不过是个市井商人,即便把生意做得再大,却是无论如何翻不过朝廷那片天去。本来想要借九王爷的力给楚洵铺平官道,只可惜这么一来,不仅丧失了最好的时机,而且已经将九王爷及其麾下的朝中大员尽数得罪。楚老爷念及此处,不禁深深一叹,自己的儿子遇见那个女子,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夫妻对拜——”
“不许拜!”这个突兀响起的声音带着不可反驳的冰冷气势,生硬地打断了如火如荼进行的仪式,当即震惊了全场。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聚焦般投向说话的那人。只见从黑压压的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戴着绸笠、白衣飒然如仙之人,缓步走过来的同时,这个人的身上流淌着一种恍惚的气质。
“夫妻对拜——”那扮相滑稽的傧相愣了一愣,秉持着拿钱做事的原则,继续不知死活地拉扯着他的破锣嗓子。
“我说了不许拜,你听不懂么?”白衣人身形一晃,从傧相身侧闪电般穿过,手中不知何时变幻出一柄通体冰蓝的长剑,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割断了傧相的咽喉。他的力度刚刚好,转身之际那团血雾斜斜地喷到一旁的柱子上,而他的白衣依旧一尘不染。更加诡异的是,他手中的剑身上同样没有半点血迹,折着摄人的冷光。
“杀人了!……杀人了!”满堂悚然尖叫,人挤人仓皇逃走,场面一片混乱。好好的一场婚宴,忽然间就变成了血光之灾。
楚老爷努力定了定神,手指痉挛地攀着座沿,抖着眉梢厉声喝问:“来者何人?!阁下来之前是否已经打听清楚这是谁家?莫要欺人太甚!”他虽然不满楚洵公子的那门婚事,可楚家只有楚洵公子这么一独苗,老爷子不敢逼得太急,也只是无可奈何罢了,如今这人竟敢明目张胆欺上门来,岂不是当他楚府无人么?
与此同时,楚老爷暗中打了一个手势,一旁的管家跟了他几十年,实在察言观色了得,见状立即转身外出,神速召齐楚府家丁,准备一拥而上拿下那人。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