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木讷颔首,“这样也说得通,在一个地方困久了,肯定想要腾挪腾挪的。”
慕容琤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示意她到身侧来。提笔在章胚上写字稿,是篆体的“无咎”二字。
“下刀要仔细,印面有阴文和阳文之分。”他篦了篦刀锋,“字体笔画多寡也有分别,有句行话叫‘宽可走马,密不容针’,因此刀头尤其要打磨得好。”
夫子只顾喋喋嘱咐,弥生却感到有点支撑不住了。腰眼里一股说不出的酸涩,肚子也坠痛得厉害。忍了一会儿,额上冷汗淋漓。
慕容琤不见她回话,终于抬起眼来。乍看之下唬了一跳,撂下手里的刻刀站起来,“怎么了?不舒服么?”
她撑着案头唔了声,“夫子容我先歇会子。”
他心都提起来,想了想道,“你那里胡床都撤了,还是去我后身屋里躺着,我拿了药箱就来。”
她真恨不得就地躺倒,咬紧牙关应个是,拖着两条腿往夫子的起坐间去。可是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大对头,好容易延捱进了屋子,撩起袍子一看,简直吓得要尖叫起来。
褶裤吃透了血,从里面泛出红来。隔层原本有一层丝棉,到底流了多少才能把夹裤浸透呢?她预感自己要死了,死于失血过多。惊吓过度了,恍恍惚惚险些栽倒。她曾经听母亲说起过,这叫“月事”。当然是一带而过,也没有详细的和她讲解。她能感觉到血一bō_bō往外涌,坐卧不得。脑子里稀乱一团,怔忡立着,像丢了魂魄。
慕容琤进来的时候她还傻傻提着袍角,根本不用她说,全入了他的眼。他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这种情况他没碰上过,饶是见多识广也乱了方寸。
“夫子……”她哽咽着,“这怎么办?”
慕容琤涨红了脸,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死一样的寂静。渐渐终于缓过神来,他艰难道,“你……没有过么?”
弥生倒不觉得丢人,就像刀子划破了手,只是受了伤。她摇摇头,满脸的惨淡,开始抽抽搭搭的哭。
他也闹不清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既忐忑又高兴。譬如等着孩子降生的父亲,突然听见一声婴啼般的醍醐灌顶。他才知道她终于可以称作女人了,然后莫名的欣喜若狂。
药箱的绦子狠狠勒住他的手,他也不感到疼,紧走两步搁下东西让她躺下。她不安的在袍子上反复蹭手,怯怯道,“我这样……怎么躺呢?没的弄脏了褥子……”
他说,“我不嫌你脏。”把她塞进被窝里,仔细盖好了被子,在床前站了一阵,盘算接下来该干什么。
她红着眼看他,“夫子……”
“别怕。”乐陵王头一回笨嘴拙舌,在地心兜兜转转半天,才仰着脖子道,“你这是长大了,女人都会这样的……你肚子疼么?我打发人给你熬姜汤去。呃,再找个婆子来料理你。”
他急匆匆出去了,弥生诧异的在他脸上发现了尴尬之色。她侧过身蜷缩起来,夫子的被褥大约才拆洗过,有种洁净的阳光的味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云丝被,她这一屁股坐上去,好东西沾了污糟,真对不起夫子。再反复回忆夫子的表情,她羞愧不已,夫子嘴上说不嫌她脏,心里不知怎么想呢!瞧她现在这傻样子,当真是笨死了。
她越想越难过,满腔幽怨无处发泄,一把拽起盖被蒙住了头。渐渐暖和了些,痛得也不那么厉害了,迷迷噔噔正要睡过去,这时门搭一响,外面进来个仆妇打扮的人。冲她福了福道,“给女公子见礼,我是伙房的人,受殿下差遣来照看女公子。”边说边着人把熏炉炭盆搬进来,一一指派好了把人都打发干净,阖上门一笑,“给女郎道喜,这是好事情,今后就是大人了。若家下主妇知道,不知会有多欢喜呢!只是怎么叫殿下看见了呢,真是……”
弥生一知半解,“这个不能让殿下看见的么?”
那仆妇教她怎么用骑马布,这样那样的系带子打结。心里叹着,可怜见的!少小离开母亲,长在这男人成堆的太学里,女科方面的事当真一点都不懂。因仔仔细细同她交代,“有些男人很忌讳,认为看见女人经血不吉利。好在殿下开明,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但是往后好歹留神,切不要再让别人瞧见,要惹人笑话的。今日是二十六,女郎自己记住日子,横竖下月二十六前后还要行经的。不单下月,往后每月都是这样。要及早准备好东西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经她这么一说,弥生怏怏飞红了脸。看来这是女子最最隐私的事,她却在夫子面前丢人现眼了!她羞惭得要命,换了衣裤呐呐道,“我这样狼狈……多谢你了。”
那妇人道,“女郎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重铺了新被褥伺候她睡下,收拾好东西准备退出去。临走又道,“女郎记着,月事前后忌吃生冷,否则屯了寒气,发作起来要肚子疼的。”
弥生把脸埋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应了。闭闭酸涩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沮丧。
仆妇去了,又有人进来。她遮掩的望,夫子手里端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走到曲足案前放下来。身上绯袍也没换,窗口斜照的一缕太阳光映亮他的侧脸,白净得比羊脂玉还要透彻三分。垂眼打量她,“好些了么?起来喝汤,驱驱寒气。”
弥生扭扭捏捏愈发难堪,索性什么都不懂反而好,无知者无畏嘛。现在全明白了,难免要顾忌夫子对她的看法。她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