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北地开始吹起风,不像酷暑那般燥热。
“父亲长了几根白头发。”叶珏吹着晚风,极目远眺,神色悠悠。
叶轻再度不言不语。
叶珏定定看着他:“阿雪,你告诉我,你当真要抛弃父兄,随那人远走天涯吗?”
“这不是哥哥的意思吗?”叶轻想到师父方才那个誓言,心中除惆怅之余,又多了一阵甜蜜。
叶珏语重心长:“那只是我的一番私心之论,可是你自己呢?你真的舍得我们吗?”虽然是慷慨大义,但撕开“为了他好”的虚假面目之后,人心都是自私的。
叶轻也定定看着他:“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们,可我真的不想再当那劳什子的世子,哥哥能体谅我吗?”
“我是能体谅你,我恨不得你余生都能活得开心欢喜,可是你……”你难道就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
“我……”叶轻一想到自己苦尽甘来,好不容易才能与师父修成姻缘,自然不允许再被世俗虚名所累,可是生父这边……
叶珏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终于明白过来,在叶轻心中,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他突然叹气:“你几次三番违背父亲命令,父亲已是极为不满,我想帮你也帮不了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叶轻知道哥哥这话是在好意减低自己的负罪感,可是心中仍是过意不去。
“对不起,哥哥,也替我向父王说一句。”
他想,他这辈子可能真的要辜负某些人吧。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多加劝慰,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看你一眼就满足了,天黑前就要离开了。”
哥哥来去匆匆,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叶轻心里愧疚感更深了。
半晌无言,那边慕紫澜已经出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人,似乎昏死过去;叶珏指挥着一队重甲士兵重新上路,刚好与他们三人打了个照面。
叶轻本以为以策略谷与朝廷势同水火的局面,定然是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然而意外的是,双方都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很快瞥开眼去。
所以哥哥领着这队士兵到底是要干嘛去?叶轻疑惑。
……
人生苦恨,聚散匆匆。
等到快出发的时候,叶轻终于有机会再跟自家哥哥说上话,此一去,或许山遥水阔,再不得见,心中惆怅依旧。
叶轻将沧州城内的护卫悉数交给了叶珏:“你顺便把他们带回去吧,我既已决定跟着师父,以后就不再是需要家臣护卫的世子了。”
叶珏虽然答应了,心中仍是有些不乐意:“叶宸是父亲的心腹,你把他送走我可以理解,可是叶安呢,他跟了你这么久,你说抛弃就抛弃啊?真是小没良心的。”
凌涯子看着叶轻为难的样子,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方才谈论些什么,他紧握住叶轻的手,冲着马车上的叶珏道:“阿雪身边有我一人足矣。大公子,时候不早了,该上路了。”
叶珏气得想塞住他嘴巴,这人真是扫兴。
……
夕阳西斜,正是离别时。
叶珏将要出发,突然在马车里搜出一张火红请柬,递到叶轻眼前。
落日熔金,为他俊秀的面容镀上一层柔软金色,沉重一整日的眉眼难得染上笑意:“哥哥月底要成亲了,你回不回?”
“是和宋家表妹?”叶轻眼睛大亮,哥哥难道真的跟锦如在一起了?这可是好事啊。
“你猜?”叶珏见吊足叶轻胃口,便朗然一笑,径自带着士兵走了。
叶轻愣了,再要追问已是不及。
霞光万道,重甲远去,在山丘间留下好长一道影子。
☆、第 39 章
七月初九,凌涯子师徒二人启程赶回骆城。
慕紫澜三人在太玄宗大闹一场,始终一无所获,出来后又匆匆回了策略谷,连句拜别之语都没有,只是交代了方秋鸿可能逃往骆城,策略谷中另有要事,对付方秋鸿这贼人的任务就交给他们师徒了。
这当然是慕紫澜的原话,他甚至扬言不杀了方秋鸿便与他们师徒决裂,可见痛恨此人到了什么程度。
而慕紫澜为何知道方秋鸿的去向?叶轻如是疑问,换来凌涯子不经意的猜想:“应当是他们在方秋鸿那里发现了什么,来不及说明就匆匆走了。”
那日被慕紫澜带出的人正是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赵老庄主,也就是赵嫣的父亲。他因与方秋鸿利益冲突,始终不肯归降朝廷,被方秋鸿囚禁已久,备受摧残,幸好方秋鸿仓皇出逃,没来得及将他处死,于是这个赵老庄主便成了声讨方秋鸿恶行的有力人证。
二人策马前行,一路疾行在宽阔的官道上,凌涯子顾忌爱徒的身体,生怕他颠簸劳累,病体难愈,始终把缰绳控得很慢,到了日暮西山便不再坚持赶路,而是宁愿选择就近店家驻扎,叶轻看在心里,也不说些什么。
师父待他之心如此真切,他自是欣然受之,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
这夜,他们错过了入城时间,只好暂且夜宿荒郊野外。
星河璀璨,苍穹浩瀚,银河如一条白练横跨天空,叶轻仰头看着夜色,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
凌涯子点起篝火,又细心投了点柴火进去,火光霎时大亮,照得身旁之人五官漂亮得惊人,他慢慢走到叶轻身边,大手一挥把人揽进怀里。
“师父……”
“在看什么?”他明知故问。
“牛郎织女一年尚且相会一次,很快又要分离,可是比起凡人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