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愁眉苦脸老实回答:“有几个比我早两三年进来的兄弟。”
“行行行,就这种兄弟!”太上皇用力一拍他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去悄悄地问他们,宫里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血腥的事情。”
羽林左监脑袋一歪:“哪种血腥的事情啊?”
他瞟了一眼身后那几个羽林郎,确定他们听不见,才神秘兮兮道:“比如说政变,杀人,杀很多人那种。”
季舒被吓得缩回脑袋,他哪儿敢打听这个啊,万一被圣上知道了这可是要掉头的。
“臣……臣不敢问。”
太上皇眉毛一挑:“为什么?”
季舒支支吾吾道:“他们说……那件事是宫里的忌讳,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件大事发生过……但是从来不敢问。”
李怀安两眼放光,越是禁忌越有问题,八成就是他想知道的那件事了。
羽林左监一看太上皇竟然勾起了嘴角,手臂上立刻起了一层j-i皮疙瘩,然后就又被狠狠拍了拍肩膀。
“小季啊,你是不是怕传出去了会被圣上治罪,所以才不敢帮我问的?”
季舒愣愣点头。
李怀安拿出从前当皇帝时的和蔼笑容,温声劝导他:“你要是不帮我,一样会被治罪的。”
“臣没有……”
他打断道:“不管有没有,你要是帮我问了,万一事发我自然会保你。”
年纪轻轻的羽林左监不幸陷入两难境地,要么得罪太上皇,要么得罪圣上。他暗自叹气,这是造的哪门子孽啊。
太上皇本人倒是大发慈悲,还试着宽慰他:“其实你们圣上没那么凶残,不必如此惧怕他。而且你想想,太上皇一听就比皇帝还高一级,他都听我的,你要不要也听我的?”
季舒彻底战败,拉长声音妥协道:“听您的。”
李怀安威逼利诱下,季舒还真就老老实实帮他去打听了。
第二日太上皇起了个大早,一边用早膳一边把人叫进来问话。内侍宫女全被他遣了出去,羽林左监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一晚上没睡好的倦容让他更像个倒霉蛋。
“问好了?”
季舒点点头:“太上皇,您别忘了要保我的事。”
李怀安把一双筷子放下,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忙道:“忘不了忘不了,你快说。”
季舒不知从何讲起,从几个人口中东拼西凑出来的事情扰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太上皇还说陛下不可怕呢,到底是不是亲侄子啊,哪儿有这么误解的。陛下何止是可怕,他简直可怕得独树一帜。
他低着头道:“确实有这么一件大事发生过,在两年前,宫里当时死了不少人……”
李怀安扬眉看他:“然后呢?”
“然后……”
季舒还想挣扎,然而他哪儿瞒得过李怀安。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心一横,索性把事情全讲出来了。
他问的那几个人中有胆子大的,加之关系好,所以很敢讲。两年前那场宫变羽林军亲历,其中细节他们再了解不过。
当时李谈韫已经做好万足准备,朝堂之中遍交群臣,仗着小皇帝才十九岁便肆无忌惮。
他领着一千j-i,ng兵进宫,等到深入宫门,才发现自己已经步入圈套。小皇帝不知从何处提前得知的消息,也不知如何调动了本该隔岸观火的京城南北禁军,包围住皇宫,只等他自投罗网。
他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敦化殿外的空旷广场,李越站在长阶之上,被一千羽林军簇拥着,双手交叠拄着长刀,冷冷俯视他。
当时的羽林尉还是另外一个年轻人,他走下来代传旨意:“陛下说,想留条命的大可站到一旁。”
李谈韫自知这一次宫变他已经失败了,却还妄想着留名史书,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句“绥安三年,恭宪王反,事败”。
他不等部下动摇,挥刀一指凝华殿前,率先冲了出去。
李谈韫没能杀到小皇帝面前,身后跟着冲上来的士兵也没能。箭雨从高台上落下,一千j-i,ng兵伤亡过半。
他从密密麻麻的箭雨中瞥见了李越,那人仍然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眼中毫无波澜。
李越突然抬手,羽林军们放下援弓的双臂。他从长阶最高处走下来,手中的刀还没出鞘,如墨一般的鞘身比黑夜更暗。
李谈韫倚刀半跪着,小皇帝走到他面前,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身量未足的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影无形中有一股嚣张的压迫力。
李越倏然间抽刀出鞘,刀身寒光闪过双眼,映出他不复平静的眼神。像是藏在灵魂深处的心魔,随着长刀一起出鞘了。
刀尖指着他胸口,李越嘴角勾出一点笑意:“起来,跟我打。”
李谈韫伸手折断左臂上的长箭,站了起来。成王败寇,要死也得死在当下,锒铛入狱多没意思。
三年中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的少年帝王,见了血之后凌厉得要命。众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君主能有这样张扬的一面,杀人像在杀一个死物,痛快淋漓。
李谈韫的倒下没能让李越停止,他提着沾了血的刀,迎向涌上来的士兵。
利刃在他手中成为了泄愤的工具,过多的鲜血顺着刀身往下滴,被血液洗刷过的长刀闪着妖冶而刺眼的光。
一众羽林军在外围替小皇帝打掩护,眼睁睁看着他失去理智,杀红了眼。
血色宫变在李越最后一次收刀时结束,敦化殿外满地尸体,鲜血顺着石板间的缝隙缓缓流动。
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