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29年10月1日
月光,清冷。
屋内,冰凉。
十点刚过,沉祥就回了家,他婉拒了自己打工蛋糕店里年轻的女老板共进宵
夜的邀请,便骑着自行车,披星戴月地赶回了家,行色匆匆。
因为今天,很重要,是父亲的五七,据说这是亡魂最后一次回家的日子,然
后就会去了奈何桥,奔赴黄泉、转世投胎。
当然,这是民间流传的说法,并不重要,对他这个相信无神论的大学生来说
更是无稽之谈,即便如此,但今晚仍然很重要,因为此时此刻,在这个冷冷清清
的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下了夜班的母亲,说不定又在家里买醉了,说不定又
已是醉意醺醺、神志不清了。
对于这些,青年不用去看也知道,因为母亲几乎经常都是这样子。
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每个人,都不是独立的个体,势必会和其他人有着牵连,那些人,或许是和
自己息息相关的亲人,或许是和自己相濡以沫的伴侣,又或许,是与自己骨肉相
连的孩子,所以,不忘旧情,缅怀去世的爱侣或亲人,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无论任何事都不能过度,要适可而止,在这一点上,沉祥是在这一段
时间里才知道的,深有体会。
他不明白,觉得好困惑,他不明白在平时那么洁身自爱的妈妈,那么懂得自
身保养的护士长,那么清丽温婉的中年美妇,处处都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特殊
日子的晚上,夜深人静、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如狼人看见了月光一样,变
得性情狂乱了?毫无让人心生好感的形象,邋里邋遢,酗酒无度。
是的,自从父亲溘然长辞,他的母亲,就是这样的状态,用着酒精麻痹自己
,昏天黑地。
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母亲一定又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缅怀父亲,与丈夫「
把酒言欢」,酩酊大醉。
只不过,昔日相爱的人儿已是阴阳相隔,徒留一腔愁绪、满地相思,却再也
无法相见!拿钥匙,开了门,屋里果然是黑漆漆的,并且,还混杂着一股刺鼻的
酒味,挥之不散,很难想象,这个家,还是那个曾经欢声笑语的四口之家,爸爸
妈妈、还有他们姐弟,其乐融融的,当然,还有他因为癌症而过世一年有余的爷
爷,真是人走茶凉,物是人非。
家里的顶梁柱不在了,这个家几乎都要塌了,无人支撑。
想着,一股苦涩涌上心头,就犹如吃了一块黑巧克力一样,没有甜。
「咣当」
一声,似乎是什么摔到了地上,声音很脆。
是卧室那里,是妈妈那屋。
顾不上换鞋了,顾不上脱外套了,寻着声音,年轻人赶紧疾步奔去,去找妈
妈。
原来是酒瓶碎了,打翻一地。
满地的玻璃碴子就在妈妈脚边,很危险!而她却浑然不觉,依然在「逍遥快
活」,手里拿着半杯酒在自斟自饮,沉溺其中。
他走过去,急忙将妈妈的一条腿挪移到旁边,以防扎到,而后又转身出了卧
室,去了卫生间,去拿扫帚,准备打扫。
「国枫……嘿嘿,是你回来了吗?你回来了啊!今天啊,可是你回家的日子
呢!你看看啊,以前你不让我喝酒的,怕我喝多了,不好!其实我挺能喝的,没
结婚的时候,我和姐就把姐夫给灌多了,让他老逗我,老欺负我,哼!那一回我
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姐夫再不老实,我还灌他!结婚了,你就老管我,我到底有
多少……嗝……有多少酒量,有多深藏不露,你都不知道,哈哈,傻蛋!不过今
儿人家高兴,来,喝!干杯!」
黑漆漆的卧室,四周沉寂,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低语,时而还在呵呵傻笑
着,这画面,还真有几分诡异,让人发憷。
不过,她是自己的母亲,正在自说自话、疯疯癫癫、借酒消愁,做为儿子,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玻璃渣子发出的「哗啦啦」
的碰撞声,并没有掩盖母亲的絮絮叨叨,即使弯着腰、扫着地,沉祥依然能
听个清清楚楚。
看来母亲还是用情至深,看来她还是念念不忘!甚至可以说,在这三十五个
日日夜夜,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母亲是一点都没有忘记爸爸,一丝一毫都没将
父亲的身影抹去,甚至可能更加真切地牢记心头。
只是这样,便更让人心生怜悯,且颇为无奈。
于是,年轻人摇着头,端着收起来的玻璃屑走了出去。
那边又是一阵呕吐声……刚刚将地板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出去倒了一杯清茶
的功夫,麻烦事又来了,接二连三的。
沉祥拿着玻璃杯重新走进卧室,赫然就看见了一大滩的秽物,黄黄的,黏煳
煳,而更为棘手的是,在那一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之间,竟然就那么半卧着一个人!妈妈吐了,而且都吐到了她自己的身上,到处都是!沉祥又是急匆匆地跑到了
妈妈的身边,顿时,一股扑鼻的气味飘入鼻孔,和浑浊的酒味融合一起,很刺鼻
,更加难闻,再看妈妈,简直就是可以用「不可救药」
来形容,蓝色睡裙上斑斑点点,一汪水迹,明显是被她自己的呕吐物浸湿了
一大片,胳膊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