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什么意思?舒明甄直直地站在床边,眉头紧锁。
床上同样眉头紧锁的女童,显然在做梦,呓语般的叹息和无知觉的呢喃,如同她的身体一样脆弱。
浅蓝色的薄毯盖在她身上,勾勒出瘦小纤弱的一团曲线。她的右臂再度打上了石膏,左手掌心缝了针,整个手掌和小手臂也被雪白的纱布包得厚厚的。点滴的针头埋在她的臂窝里,透明的肌肤上,隐隐能看到药稀释血的运动。
再次骨折,失血过多,她还是活下来了。
她带着他一起出逃,在家里的救援到来之前将近一个小时里,她就是靠自残保持清醒的意识。还要忍痛和他说话,时不时地刺激他二句,只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
这二天每每想起她深可见骨的掌心伤口,和小手臂上的皮开绽,他总是不寒而栗。
甚至还后悔不该坚持要和她一起逃走,她原本单独逃跑再回头去救他的主意也许才是最合适的。离开关着他们的房子,他才知道在龙蛇混杂的屋村区里,二个穿着私立学校校服的孩子,为了避开瞩目必须不停地兜转躲藏。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绑匪因为要回到市区把照片送到家里去勒索赎金,回到关他们的地方也是好几个小时之后的事。
那一切,她应该早就想到了吧?却因为他的固执和坚持,她选择了妥协。
相比于她的周全和镇定,他真的……太差劲。
因为他的固执,他毫发无伤,她却已经沉睡三天,先是输血,然后输能量合剂,她的身体据医生所说实在是虚弱得不堪一击。
他不明白,一个六岁不到的小女孩,是凭什么样的意志力做到这些的?仅仅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因为害怕他死了,她也得陪葬?她的那句原话,他没有如实向爷爷禀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样的话太伤人心。
这几天,他也留在医院里,爷爷还特地为他找来心理医生给他压惊。除了睡觉,他一直看着她。病床上的她气息很弱,白天几乎不可闻。
偶尔从她唇边溢出的呓语,经过三天的研究,他觉得应该是二个字——元辅。
他猜不出那二个字的意思,是人名还是别的什么?正如他猜不透她这个小小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让他惊异疑惑的谜团。
听过他的叙述,爷爷脸上也有明显的异色,同样也是惊讶着吧?据说她以前还有类似自闭的毛病,到舒家之前也只受过四个月的家庭教育,为什么……
大约心声的电波确实存在,在舒明甄无限纠结的时候,舒明月终于醒了。
没有睁开眼就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场所,舒明月幽幽的叹了口气。来到二十一世纪也就半年,这是第三次进医院了,还是同一家医院——慢慢睁开眼睛,墙上熟悉的吊钟无声地向她诉说着她和它之间的缘份。
床边的舒明甄定定望着她漆黑的眼,心脏狂跳起来,一时有些失措。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的清醒,她怎么突然就醒了呢?
谁知她就对着墙上的吊钟发起呆来,竟然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的失措和尴尬很快转为怒意,冷哼一声。这个贱丫头,还是睡着的时候顺眼一点!
舒明月缓缓扭头看过去,恍惚地笑了笑:“啊,都活着嘛,舒明甄。”
他脸色才变,又听她说:“救命恩人醒了,就不送点吃的来吗?”
“贱丫头,你作死啊!”舒明甄爆仗一样一点就着,气得咬牙切齿,挥起的手臂却在目光触及她身上白花花的颜色后停在半空,缓缓地放下。
舒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右臂,笑道:“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习惯骨折?”
苍白却笑得春花灿烂的小脸太过刺眼,舒明甄别开头。深深吸了口气,才将心头涌动的情绪压下去,从衬衣口袋里出手机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爷爷,明月醒了……嗯,好的,我知道。”
挂了电话回过头来,就见舒明月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脸莫名一热,,声气地低吼:“贱丫头,乱笑什么?!”
舒明月可不敢提醒这个魔星,他刚才居然在电话里喊了她的名,只是“明月”哦,而且还那么自然顺畅。咬着嘴唇,笑声像放气的皮球一样噗哧噗哧。
舒明甄恼羞成怒,星目圆瞪,恶狠狠地威胁:“再笑,挖了你的狗眼珠子!”
狗眼珠子……舒明月身子一歪扑在枕头上笑不可抑,缎子一样光亮的乌发贴着她纤细白皙的颈脖,四散在雪白的床单上,如同海底水草,弯弯绕绕,柔软却也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