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是个南方小城,几十年前因出了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而名噪一时。状元郎由此顺理成章地北上九州,入内阁,与朝堂大臣共参机务,颇得天子赏识,被誉为“文曲星下凡”,一时风光无二。然天子脚下权贵朝倾之王孙公子不胜枚举,追逐功名利禄之野心多如牛毛,怎容得一个外来人抢占了风头。而状元郎虽是清苦出身,却是一身凛然正气。君子遇小人,孰赢孰亏怕是早已注定。
彼时国力虽不甚富强,也算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康。然就在更朝换代之际,新任继大统者不知听信了何人谗言蛊惑,竟意欲在江山还未稳固之时向南迁都。时局未定,便谋划迁都事宜着实不是明君之举。众朝堂大臣虽心里了然,却因不透新帝的脾而不敢妄加阻拦。偏偏当年的状元郎改不了忠臣本色,得知消息,立刻换了朝服觐见皇上,罗列数条不宜迁都之理。言语间不免情绪激动,用词不甚妥当。忠言自是逆耳,皇上面上不动声色,却是心生不快。南迁一事由此搁置。不日后,伺机而动的各路人马纷纷趁机在新皇面前恶意诋毁,以顺势铲除这员良将,以便日后里应外合,成见不得天日之事。由此,当年风光的状元郎渐渐失去了昔日在朝堂的声势,最终成了挂了个虚名的谋士。不多久,状元郎自觉一身学识无处施展,在九州多留无益,便奏请告老还乡,颐享天年。
清晏与九州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新皇因对状元郎已心生间隙,便准得痛快。状元郎择日便带着夫人和一双儿女启程返乡。这衣锦还乡,表面上风风光光,内里却十分黯然。
当年的状元郎姓钟,只娶了一房妻子,膝下一女一子。女儿,钟清言。小儿,钟清尧。刚回到清晏那会儿,乡里乡亲还“状元,状元”的唤得亲热。城里的大事小事,都爱找状元郎张罗,于是城守便名正言顺的在官衙子里给状元谋了个位子。钟状元倒也是一个不得闲的人,身怀才情和学识,也乐得与街坊邻居分享。然而日子久了,家长里短**毛蒜皮的小事看多了,钟状元这个经历过边关战火,见识过王朝更替的一代名士便又郁郁寡欢起来。到了小儿子清尧可以提笔歪歪扭扭写几个字的年纪时,钟状元不幸染了疾,卧床数月也不见起色。钟夫人煞是着急,不惜重金请来九州名医,然内忧外患,再好的大夫也回天乏术。又过了几个月,钟状元便归西了。
钟家父辈走得早,亲戚也不多,远亲有几个,却不住在这清晏城里。钟家夫人拖儿带女的成了寡妇,煞是凄凉。因给丈夫治病,家里的家底也用得七七八八,钟家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光。不久后,家中的下人先后都被遣走,唯一留下了与钟清言情如姐妹的小丫头——小鱼。小鱼没个姓,当时被卖到钟家就被贩子唤作小鱼,后来便承袭了下来。钟夫人本也是想把她送走的,毕竟多一个人还多一张嘴,现儿这个家怕是负担得越少越好。
“求太太莫要再把小鱼送走,小鱼已经被卖了一次,真的不想再被卖第二次。”小鱼听闻自己也要被送走,没有大哭大闹,只怯生生地向太太求了一次情。她满眼含泪,却硬是没让打转的泪珠流下来。
钟太太不忍,感念这个小丫头生乖巧,又从小与女儿作陪,便作罢了将她送走的念头。钟府从此就多了小鱼这口人。
钟清言与小鱼自幼一起长大,小鱼却改不了叫她“小姐”的习惯。两人从九州到清晏,有饭一起吃,有书一起念,虽然格天差地远,感情却胜过亲家姐妹。对于钟清尧这个小弟弟,两人也是疼爱有加。虽然钟家已不是富贵的大户人家,但是对于清尧提出的要求,从来都是尽力满足。从小未让他感到低人一等。待清尧稍长大些,钟太太更是开始盘算要如何送他。
一个女人,挑起一家的担子着实不易。因此,儿子考取功名,仍然是钟夫人最大的希望。只是她不了解,当年的钟状元正是被这条看似顺当的仕途逼上了绝境。
不过眼下,女儿钟清言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若是可以找到一户家底殷实的人家为夫婿,倒是比多少年后钟清尧考得功名要更加实实在在。何况,这功名也不知是否考得上。不过钟家虽为书香门第,现在门庭落魄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有多少大户人家可以不计较女方的家世背景与陪嫁礼彩?钟夫人为此心焦不已,年前就在城里城外请了好些个媒人帮忙看亲,却将将物色了一年还没有个盼头。钟清言倒是不着急,时常对着小鱼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她也会信命吗?——小鱼常常想。不过,这个经常不按理出牌的小姐说出让人感到意外的话却也情理之中。
算起来,钟清言出城已经几天。她这一趟,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好夫婿。
一个月前,城外的媒婆传来音信,说是清晏附近的玲珑庄园不久就要办一场赏花会,届时将广邀城内外适龄未婚的官家子弟前往交友赏花。钟夫人闻信,顿感这是觅得佳夫良婿的好机会,便劝说钟清言去见识见识。只是,这邀请信自是不会寄到家道中落的钟家手里,于是钟夫人打点了媒婆,费劲唇舌才讨来一张邀请信。钟清言本就对嫁人一事兴趣了了,何况邀请信才一封,那么小鱼也不可作陪,更是懒得前往。只是看在家母为了此事忙前忙后,出钱又出力,让她实在不忍违背母亲的意思,这才勉强应承下来。如此看来,钟清言虽是个活泼,古灵怪,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