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元朔元年,卫夫人生皇长子据,武帝大喜,举朝欢庆,卫夫人子夫遂被册立为皇后,椒房在陈皇后被废两年之后终于又有了新的主人。
整个长安城中都因这两件喜事欢腾喜庆,热闹得好像过节一样。
在此普天同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如今天下最失意的大概就要算是前皇后——陈娇这个下堂妇了。惋惜者有之,怜悯者有之,认为她是咎由自取的也大有人在。
陈娇是在自己酒肆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当日只是偶然去转转,发觉街市上十分热闹,不同往常,就抓过店里的一个小伙计来问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酒肆的老板,被问了自然据实以告,回道这是为了当今陛下的新皇子和皇后庆祝呢。
陈娇了然,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与前世的心境不同,这次竟然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反而事不关己的有些窃喜。
这又生儿子,又重新册立皇后的,定然要热闹喜庆好长一段时间,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想不起自己,况且她是废后,刘彻这个时候也该忌讳提起有关长门的事情才对,不若趁此难得机会去各地转转吧,把自己那搁置了许久的出行计划重新再提上日程。
拍手道,“这可真好,芙琴,芙楠,咱们今天晚上迟些回去,上街看看热闹可好?”
芙琴瞪大眼睛,“真好?你说真好?”和芙楠对望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夹住陈娇,不由分说,轻声哄劝道,“娘娘,咱们回去吧,这些事情离我们远着呢,不去理它就没事了。”
陈娇一时不明白,使劲想把胳膊从两人的手里抽出来,“我想看热闹啊,明明挺近的,就在外面大街上呢,晚上点起灯来更好看,干嘛急着回去?”
芙琴和芙楠不理,硬把她拉到外面马车上,像哄小孩子一样,“回去了,回去了,他们还等着咱们回去踢球呢,晚上准备一大桶上次娘娘你说的那种加了药材的香汤,娘娘痛快泡个澡,我们给您推拿一下,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她们这样一说,陈娇就明白过来,原来是以为自己受了刺激,怕她在外面发疯,这是要把她赶紧弄回去呢,笑道,“你们别瞎猜了,我好好的,没有什么伤心难过和不高兴的地方。”
那两人本不信,一个劲劝她别理会这些事情了,陛下想干什么那是谁也管不了的,千万莫要又像从前那样想不开。
陈娇知道自己以前有过为了刘彻花心薄幸而去寻死觅活的前科,所以身周的人碰到这种事情时都会万分紧张,恨不得把她捆起来看住。
这可真是百口莫辩,总不能告诉这些人我现在要是死了地府暂时不能收,要做孤魂野鬼,那多么可怕啊!
所以你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的心,本娘娘我现在最看重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小命,这辈子的最大志愿就是长命百岁,坚决不会再去做任何傻事,别说寻短见了,就是心情抑郁,有害身体健康的事情也绝不会去做。
费了无穷的口水,赌咒发誓的说到晚上,才终于让身边伺候的几个亲信女内侍勉强相信,她这次真的是想开了,不会为此又干出什么糊涂事来。
好容易消停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陈娇才起来没多久,韩嫣又赶来慰问了,芙楠神神秘秘的跑来告诉她,“韩大人来了,我已经把他带到娘娘日常待的那间房子里等着。”
陈娇知道韩嫣到长门来要小心避人耳目,终究不是很方便,所以他就算是有事,一般也只是递个消息去她的酒肆里。今天会直接登门拜访,九成也是和刘彻又再立后的事情有关,大概和别人一样猜测自己受了大刺激,这是专程来安慰一下的。
陈娇日常起居之处,就在她卧房的侧面,是一间十分宽敞明亮的室,里面放满了各种东西,案几上全是一卷卷陈娇正在研究的医书;靠窗处有一个很大的绣架,绷着一幅雪白的细绸,上面是陈娇绣了一半的百花争艳图;坐榻上摊着几张大牛皮,是几个州郡的地图,上面标画着陈娇的田庄位置;在一边的矮几上摆着张古琴,地下散落了几张绢帛,还有裹了数层柔韧的干草叶又用丝线细细扎好的炭条,陈娇有空时就用这古琴试试音,然后把她忽然想到的曲调记在手边的绢帛上。她历经数世,着实听过不少曲子,有时忽然想起来一两个,就赶紧记下来,放在那里,以作为日后编歌舞时的素材。
陈娇进去的时候,韩嫣正在仔细看那副刺绣,称奇赞叹,“这是娘娘你绣的?手可真巧,美艳丽,……只不过你怎么会这个呢?”
陈娇心说这算什么,我会的手艺多着呢,笑一笑道,“我闲着没事,做这些是自己消遣解闷的。”
韩嫣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一番,“娘娘的神不错………”
陈娇接口笑道,“和我说话不用这么含蓄,多谢你来看我,我挺好的,陛下他还年轻,重新立后那是迟早的事情,我绝不会为这些事想不开。”
韩嫣和其它人的反应都差不多,听她这么说,首先就是不信,“真的?娘娘一点都不介意?”
陈娇眨眨眼睛,做个小鬼脸给他看,“别人怀疑我一下就算了,韩大人怎么也这样想?我还以为咱们交往这么久,我会怎么想你应该心里有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