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回了公馆之时,在外头院子客厅都不见程亦风的身影,便喊来老徐问了两句,只听老徐道,“今儿个一早是按着军长的吩咐,我原封不动的把话儿同程先生说了一通的,程先生听完了脸色仿佛不是很好,便回房去了。”
陆长安问道:“他没说些什么?”
老徐道:“没有,中午的饭是送到房里头用的,吃罢了也没说什么。”
陆长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两声,将外套递给老徐,说道:“我去同程先生聊聊天儿,你看紧了下人,别过来打扰,没得破坏了我们聊天的氛围。”
老徐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又急忙让人将新沏好的武夷山大红袍端去了程亦风房里,陆长安挥一挥手,老徐便忙带着听差退了下去。本想留两个在门外头好供陆长安使唤吩咐,后来一想陆长安方才的话,老徐眼珠儿一转,又命那二人也跟着他一并下了二楼,空了整层出来。
程亦风见了他面上既局促又尴尬,不自在极了,陆长安却极自然的坐在了书桌前的藤椅里,随手拿起程亦风夹了书签的小说,翻了几下,又抬眼瞧着程亦风笑道:“原来你喜欢看这个,我还以为你很瞧不惯那外国的风气呢。”
程亦风被他瞧得目光闪烁了一下,侧过脸去低声道:“岂会,文化这个东西,是集百家之粹取其长才好,书中写的既有道理所在,我为何要看不惯呢?”
陆长安道:“哦?那若是如此,你来同我讲一讲这书里头都写了些什么可好?我平素忙的厉害,腾不出什么空闲来读书,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么?”
程亦风见他闭口不提昨晚之事,也不好伸手去打陆长安的笑脸,没法子便只好道:“军长请别唬我了,你既辅修过文学,这本小说岂会没有读过呢?”
陆长安正色道:“当真没有瞧过,你看看,这作者是法兰西人,我呢是在英国留的学,没读过也是人之常情啊。”
程亦风听他说的一本正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唇角不自觉的轻轻浮出了一抹笑意,稍纵即逝的宛如冬日春光一般,却让陆长安眸子一亮,拉着程亦风痴缠起来,定要他为自己讲解这书中的内容才肯罢休。
结果二人便真的捧着这书,围坐在书桌旁,一个讲一个听,陆长安当真如同一个认真的学生似的,听的好不认真。
待程亦风语歇之时,陆长安更是将一旁温热的茶水递上,笑道:“听你说起这故事,可比自个儿阅读有趣儿多啦,你既然也爱读书,那往后我便都听你讲故事得了,如何?”
程亦风接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敛眸不语,静静喝了口茶。
“你以为杜洛瓦这个人如何?”
程亦风道:“这人有一副漂亮容貌,以此为手段,攀权附势,倒是个很明的投机冒险家。”
陆长安扬一扬眉毛,笑道:“这样看来,你似乎对他很是不齿。”
“这样的人物,谈不上什么不齿,只是他向上攀爬的手段未免太卑鄙了些。”程亦风蹙一蹙眉,感慨道,“倘若社会上的人都怀着这样的心态,正直之气如何还能长存呢?”
陆长安不应和也不反驳,只笑着拿眼瞧他,程亦风一抬头便对上他认真专注的目光,一时间尴尬的又侧过脸去,将茶杯轻轻放在一旁。
陆长安将书撂下,却不拿起自己手边那一杯茶,而是托起程亦风的那一杯来,勾唇浅笑,仰头饮罢了一杯,笑着赞道,“好香的茶。”
程亦风只觉得手脚都无处可放了,推开藤椅便站了起来,又向后头退了两步,低首想了半晌,缓缓开口道:“军长,学生如今身体已无大碍,实在不必再打扰军长了。这两日恰赶上休假,学生想明日返校,也不算耽搁了太多的课去。”
陆长安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那长而有力的手指正轻轻敲打着藤椅的接缝儿,他今日没穿军装,上身只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下摆扎进了一条碳黑色的裤子里。分明身上穿的不是军服,可那迫人的劲儿却没短上几分,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程亦风面前,几乎要高出他多半个头来,低头笑道:“你这是在躲我不成?昨儿个我急进了些,是不是把你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