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恒与杜飞出了大上海,没走出几步路便看到依萍靠在街边路灯的柱子下,夕阳隔着稀薄的暮雾向大地洒下一片绯红色,那如纱般的光辉轻轻的笼罩着依萍倔强而受伤的容颜,在何书恒的眼中望去,依萍仿佛被暮色光雾笼罩的优美无瑕的石艺雕塑。
何书恒不自觉的朝着依萍走了进去,而刚才在大上海一直纠结于自己相机底片的杜飞,此刻也认出了书恒走向的那个女孩就是刚才在大上海里吵闹的女孩。只是现在的她变得好恬静,如果不是刚才自己在场,他怎样也不到现在眼前这个女孩会是刚才那个大胆、冲动的女孩。
何书恒走近依萍身旁,却在迎来她下意识的抬眸后眼中闪烁的防备的眼神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一向能言善辩的何大记者此时竟然有些词穷了,他略显不自在的了下自己的头后关心的轻声问:“陆小姐,你没事吧?我们是申报的记者,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如果不是因为何书恒开口叫了依萍一声陆小姐,她几乎会笑出声,他那大男孩的窘迫和他说的话真是非常有意思,好像就因为他们是申报的记者就有义务送女孩子回家似的?但依萍仍旧好奇和防备的问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姓陆?”
何书恒露出笑容说:“刚才在大上海里你自己说的,你说你的姐姐叫陆心萍,那你自己岂不也是姓陆。”
依萍听完何书恒的解释后释然的一笑,露出她洁白的牙齿和弯月般的眼睛,何书恒不禁看的有些失神,而依萍在察觉到何书恒的眼神后笑容僵硬在脸上,她急忙低下头去看向自己裙下的黑皮鞋鞋尖,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扑嗵跳个不停。
夜晚来临之前,空气中有凉凉的气流浮动,何书恒却在其中闻到了一种从未闻过的芬芳。
不过,这时一直站在一旁充当透明人的杜飞却大煞风景的开了口:“书恒,我们不是说好今天要去首饰店选礼物的吗?如果再不去的话恐怕店铺都要关门了。”
何书恒望着低头不语的依萍几乎有些不假思索的说:“陆小姐,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们俩一个忙?”
依萍抬头看到何书恒一幅诚然和略带期望的表情,心想,他刚才在大上海开口帮过自己,而且他们又是记者,应该不是坏人,于是她冲他点了点头。
秦五爷被依萍那么一闹全然没了心情,于是坐车先回秦公馆了,临走时他看了一眼台上的红牡丹和台下的秦天,儿子的事情他早已看开,他也再不会手了,无论如何一切是他选的路。
只是,他已过天命之年,想见隔辈儿人的念头越来越强烈。秦五爷有些无奈的、极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留下一抹苍凉的背影离开。
秦五爷走后心萍和舞蹈演员纷纷回到了后台,蔡经理吩咐下来,待稍事休息之后再排练一次就晚上可以亮相了。
被依萍一闹后台的众姑娘们对心萍的身世在心里都是充满了猜测,她们却没人敢在背后议论她,但是彼此心里又都有这件事的影子,所以大家竟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各自或补妆或坐在梳妆台前休息,这么多人在,后台却出现了难得的清静。
心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不想去看镜中的自己,现在她的心好乱,她不知道今后何去何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选择?心思烦乱间她疲累的伏在了梳妆台上。
如果依萍再来找她,她是继续装不认识她还是与她上演一番姐妹相认的苦情戏,接着跟她一起回家认妈,然后自己没死的消息传到陆振华的耳朵里,再然后她在陆振华的追问下说王雪琴当年的恶行,于是陆家陷入一场混乱,无形中改变剧情中所有主角的轨迹……这不是她想要的,一直都不是。
她突然直起身来闭着眼睛揉着自己一阵阵疼痛的太阳,她早应该知道会有今天的,只不过一味的不愿去想罢了,不过,该来的终归要来!
秦天背靠在后台入口边的墙壁上,心萍蹙眉的容颜让他心疼不已,他在脑子里整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孩子是她的妹妹?难道是从东北来的?今天心萍在舞台上看着她指向自己称自己为姐姐的时候表情竟没有丝毫的意外,有的只是深沉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