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耘安心底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笃定着。
他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轻柔地给他拨弄头发的人,自己真的能心无芥蒂地跟他重新开始吗?
分别的六年,他经受不住疯狂生长的思念和恨意,在无数场噩梦里,他一边暴戾撕咬霍长隽,一边又恨不得跟他巫山云雨融为一体。
徐耘安给自己建造了一片沙漠,他的过去被流放于此,只有当黑夜来临时,才冒出来作恶。
沙漠没有尽头,而方才那场悲伤的欢爱让被贬斥的过去看到了绿洲,往事历历在目。
六年来,徐耘安经历了一场精神意义上的地震。他自以为是胜利的幸存者,从所有他认为不会过去的事情中活下来。
事实上,那些事情从来没有过去。徐耘安一直就在这些事情之中。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明明他记得最清楚,他们之间那胡闹的三年,他们又是怎么分离的。
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第三十一章俗人
高三积攒了一年的努力,徐耘安如愿考上了位于北城的t美院,跟霍长隽同处一个城市。每个周末,他总会瞎编各种理由,搭两个小时地铁到y大找霍长隽。
徐耘安表现很得体很省心,让霍长隽挑不出半点毛病,注意不表露任何让人起疑的情绪,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提的要求、说话和动作都控制在友情范围内,只要这样安安静静呆着就好。他尽量压抑住自己任何过分的想象,哪怕单独一人也不敢轻易回味那些可能让他变得潮湿的记忆。
学校住宿紧张,他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将自己那些午夜才敢描摹的画像全堆在一个房间里,锁上门,钥匙就贴身藏在最靠近心脏的口袋里,如同被他小心翼翼揣在心尖上的霍长隽,很安全。
然而爱恋满了就会溢出来,百密终有一疏。
某天,徐耘安跟霍长隽在图书馆看书,面对面的靠窗座位,还抱了好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垒起来,眼神不时从两座书山之间的缝隙飘过去,在用杂志半掩住素描本,在上面描画霍长隽专心看书的模样。
霍长隽的模样,徐耘安真是画一辈子都不会生厌,每一笔鲜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