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拙一张面孔在烛火之下忽明忽暗,阴冷沉重。
他不再设法去解下陆棠身上的绳索,反而悠悠道:“你是个聪明姑娘。
你的母亲确实死在我的手中,还有那几个丫头也是我杀的。”
陆棠身体颤抖,对陆守拙道:“父亲,您……把这些都说出来,是要把我也杀了吗?”
陆守拙吐了一口气道:“这些秘密埋藏在我心里,每天扰地我无法安睡。
果然还是说出来才舒畅一些。”
陆棠痛苦地闭着眼睛道:“既是如此,请你直接杀了我,给我留个干净之身。”
陆棠的话再次刺激陆守拙。
他愤恨道:“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你母亲也不肯信我!
你们会有这样的下场,还不该怪你们自己!”
陆棠听了这话睁开眼睛,终于带着薄怒道:“父亲,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做这么多错事,竟然至今还没有悔意,这才最让我看轻!”
陆守拙心中怒意冲顶,从怀中摸出一柄总是藏着的匕首。
他厉声喝道:“你是我生我养,竟然这样同父亲说话!
真是连那些贱婢都不如!就是你与你母亲自作聪明,才逼死自己,害苦了我!
我有今日,还不是你们母女两个害的!”
说罢这话,陆守拙心中最后一线血肉亲情终于消散。
他狠狠提起臂膀,手中匕首就要向着陆棠的心口挥落。
而陆棠也是睁大了眼睛,咬牙看着父亲,似乎要将他的冷血懦弱都看在眼中,带到黄泉。
只是预想中溅血一幕并未发生。
就听“叮”的一声响,一点火光在石室中突兀亮起,一闪即灭。
而陆守拙手中的匕首竟是弹飞出去。
两个身影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待他们走到火光能够照到的地方,才看清竟然就是白天来过的雇武者陈攻与肖骁。
陆守拙一见二人,呆了一瞬便怒吼道:“你们诓骗我!”
陈攻手中拿着刚才弹飞的那柄匕首,淡然道:“查案的事怎么能说是诓骗。”
陆守拙又是怒看向被捆着的陆棠,喝问道:“你也帮他们一起骗父亲?”
陆棠面色茫然。
肖骁则是急道:“媳妇她不知道这事,也被蒙在鼓里!”
陆守拙与陆棠同时怒目瞪向肖骁。
陈攻不再容许陆守拙啰嗦。
他一步向前,手臂灵活一扭便将陆守拙的双臂反剪起来。
肖骁笑眯眯道:“成了。这下人赃并获,四百金到手!”
谁知陆守拙身不能动,余威仍在。
他挣扎怒道:“你们两个白天对我女儿意图不轨,被我赶出太守府。
晚上怀恨在心,闯入我府中用一套编造之词诬陷朝廷命官!
到时候治罪起来看武侯是否能保住你们两个!”
这话倒真让肖骁急了起来。
他忙问陈攻道:“他不认罪怎么办?”
肖骁尚未回答,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道:“那就由我做人证。”
陈攻与肖骁同时看去,却是那个被绑着吊在梁柱上的陆棠。
就见她面色冰冷道:“但你们须立刻放我下来!还有不能再对我口出胡言!”
肖骁忙笑着跑过去道:“行!女侠!我这就来放你。”
他三下五除二,就用一柄小刀将陆棠身上的绳索都割断。
陆棠看着雪白手腕上的紫色印痕,心中却是冷得发颤。
陆守拙被陈攻压着直不起身来。
他仍旧吃力抬头,狠狠看向陆棠道:“你一个女子,把父亲送入死牢何等不孝!
若我死了,谁供你吃穿!你难道要去勾栏院做风尘女子吗!”
陆棠却是冷淡说道:“我自从发觉家中蹊跷之后,就没有想过出嫁害人。
从十二岁起,我就开始攒银置铺,只是没让你知道罢了。”
说罢她一双幽怨的眼睛看向陈攻道:“这一切虽然都是因你们而起,但也是你们助我下决心了断。
出堂作证算是我对你们的答谢。待口供抄录画押之后就别再找我。
之后我会藏姓埋名,隐于京城做一个商户女。咱们再也不见!”
陈攻淡淡点头道:“但愿你所说能成真。”
陆守拙身体不住扭动,还要再斥几句。
陈攻却是忽然伸手在他的下巴一扭。
这位江东太守的下巴顿时被扭脱,痛楚的地发出“呜呜”叫声。
陈攻在陆守拙背后淡然道:“你就是死于话多,难道还不醒悟么。”
他与肖骁二人立刻提着陆守拙走出江东太守府。
当他们来到监武所后,消息立刻向风一般传遍江东。
陆守拙作为江东父母官,反而因杀人之罪被押。
江东城内竟然没有人能审他。
这么一来,整个江东城地位最高的竟然只剩下卫所的千户大人。
一座江东城内,本来衙门、卫所和监武所互不隶属。
卫所作为锦衣卫下属部门,对衙门和监武所都有监视职责。
最后几经商量,陆守拙被关进了卫所大牢,待京城发钦差来审。
陈攻与肖骁两人的名声也在江东炸响了。
谁人不知他们胆大包天,竟然连把太守老爷也给关进牢里。
而他们不过是为了分四百金的赏银罢了。
不管别人如何做想,陈攻却是在第二天一早来到监武所。
尽管整个监武所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陈攻,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书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