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良臣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不是不愿意帮这些百姓,只是,叫他去城隍庙拜神求雨,真的是难为他了。
求来雨则罢了,若求不来雨,他这堂堂中书舍人岂不颜面尽失?
良臣是上午刚到的,此地属广宁中左卫所,名牛安堡,是个只有数百人居住的小镇。
自八月以来,辽东大地就一直缺雨,宁锦一带还好些,过了锦州,广宁这边连同南边的金州、盖州等地,真可以说是滴雨不落了。
老天不下雨,人能活,可地里的庄稼就活不了。地里的庄稼活不了,来年,辽东的百姓只怕就得吃高价米,进而卖妻卖女,流离失散了。
辽东米价和交通运输的困难,良臣可是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
从锦州过来时,一路上他也看到不少地方官员带着士绅百姓拜神求雨,只可惜,他们的心倒是诚了,可几天下来,还是没有下雨。
良臣隐隐担心,因为他很清楚,天气的恶劣转变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也不是突发性的,而是会持续数十年。
这意味着,明年后年,辽东的灾情会更严重。
久灾之地,民力自然衰竭,再有大战,糜烂便是自然而然的事。
建州崛起,能在辽东支撑下来,靠的可不是八旗子弟勤劳耕作,与老天爷斗,而是靠的屠尽三百万辽东汉民才活下来。
三百万汉民,祖辈积蓄,少的可怜的粮食汇聚在一起,这才保证了八旗子弟不被饿死,保证他们有能力继续掳掠。
奈何就算知道,良臣现在也是有心无力,一来官卑职小,所谓人微言轻。二来,这大规模的恶劣天灾,在眼下,非人力可挽回。
就拿缺水来说,若在后世,几千几万台工程机械用不了多久就能开挖出一条大运河来,现在,就是填上几十万条人命,也做不到。
历来治水修河,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都是尸骸累累的。
被挑河工弄死的可不单单是隋朝,还有那伪元。
良臣可不会头脑发,洋洋洒洒劝他在辽东兴修水利什么。
因为,做不到。
说句不中听的,就算万历也意识到天灾对他的江山社稷有着致命影响,从而同意辽东大规模动工兴修水利,开挖河道,以缓解灾情。
那样的话,只怕,明朝会死的更快。
用不着奴尔哈赤七大恨,辽民就能先来个三大恨。
在锦州时,良臣听说熊廷弼上书朝廷,称辽地多有闲田,要求兴办屯田,每年在八万兵额中用三分人力屯田耕种。这样一来可以减轻辽地百姓负担,二来可以让辽军自食其力。
要屯田,就必须先得修水利。
无水无田。
熊廷弼显然也意识到灾情会影响到明朝在辽东的统治,他没有上书请求征用民力,而是请求调拨驻军屯田。
之所以如此,可能和魏良臣想的一样,知道“大工”在眼下的辽东,根本不可能实施。
万历准了熊廷弼的奏疏,下诏要辽东督办。不过,良臣在锦州见到的却是文武官员对此都没有热情,好像就几个卫所下面搞了搞,其余地方动都没动。
不用脑子也能想出,辽东那些军头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兵替朝廷屯田,然后收下来的粮食归朝廷分配。
不用屯田,就现在这样挺好,百姓就算饿死,当兵的总有皇粮。况且,手下的兵现在也不是闲着,他们也在种田。只不过,是替自己种田,而不是替朝廷。
熊廷弼从大局出发,要办屯田。
辽东的将领们从自身出发,坚决不办。
反正,你朝廷敢不拨钱粮看看?
自古,没有皇帝差饿兵的。
熊廷弼,想做事,难啊。毕竟,只是个七品巡按。他的权力仅仅是巡视,上书弹劾,具体要办实事的,还是那些辽东官们。
在曹庄驿被叶赫东哥“强迫”,做了那羞羞之事后,良臣就出发前往锦州。
他此次出关的最终目的地是抚顺,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去双山台。高淮虽然倒了,但他创建的那支税兵飞虎军却一直叫良臣惦记着。
如果有可能,良臣打算将这支飞虎军保留下来,虽然万历派了通湾税监张晔接管了辽东矿监税使事,这支飞虎军就算保留下来,也是归张晔统带,和他魏良臣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李永贞认为,张晔不会保留下这支税兵,因为这位张公公虽然也是矿监税使一员,但其与外朝的关系并非如高淮这种势不两立,反而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陈炬一样,和外朝走的极近。否则,外朝也不会容忍他在通州要地设关卡税。
因此,李永贞认为,现在张晔是以“救火员”的身份兼管辽东矿监税使事,而关门军变虽然平息,高淮也被锁拿,但很多事情具体还没有办。
如果张晔仍就和高淮一样,重用他留下的人,继续办他从前办的事,必然会引发新的矛盾,从而再生军变。
故而,李永贞提醒魏良臣,张晔肯定会大张旗鼓的裁撤从前高淮的人事,飞虎军现在是辽东的公敌,张晔铁定不会保留。
这就让良臣决意介入了,爹不亲,娘不疼,飞虎军现在就像是个被抛弃的孤儿,所有人都不要他,如果他要了,并且能够给飞虎军上下一个妥善的安排,这个孤儿的心,便能系在自己身上。
良臣已经想好了,只要张虎肯跟自己,他就跟万历说,把飞虎军从税兵转变矿兵——护矿队。
让飞虎军再充当收税的爪牙,肯定是不行了,但是安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