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铺北面一里的官道上死伤枕籍,到处是凄惨的嘶喊,吴达财大汗淋漓,趴在地上呼呼的喘气,旁边身影蠕动了一下,吴达财在地上捡起长矛,抓住靠近枪头的地方,朝着那人的腰戳了一枪。
没有什么力道,准头了起来,手一举准备把那葫芦扔了,迟疑一下又将葫芦挂在腰带上。
最后看了一下那人的脸,吴达财踩着他尸体,将长矛拔了出来,踉跄着往前面走去。
前面那人也刚刚站起,手中提着的原来是一把短斧,同样走得步履蹒跚,刚走几步又看到一个在爬行的流寇,那人直接坐上去,手压住了脖子,将那流寇按在地上,举起斧头朝着后脑就砍。
“砍着自己手。”
吴达财拖着长矛走到他身边,无精打采的说道,歪脸抬头茫然的看了吴达财一眼,他满头满脸洒满密密的血水,完全看不出五官的轮廓,要不是他那不对称的脸,吴达财也没那么容易认出来。
歪脸跟着又低头劈了两斧,地上那人彻底没了声息,歪脸这才站起来,胸前的白褂已经一片血红,手中斧头的锋面上全是缺口。
歪脸举起左手指了一下官道,“还有。”
吴达财懒懒的看了看,前方的官道上还有零星流寇在逃窜,大多都是些受伤的,一瘸一拐的速度并不快。
歪脸说完也不管他,径自往前面缓缓的走,也是一瘸一拐的,似乎左腿受了伤。
吴达财叹口气跟在后面,但他的腿上灌了铅一般,根本没有力气追上那些人,看歪脸也不像能追上的样子。
“别追了,前面没准好多流寇!”
吴达财朝着歪脸的背影喊道,这里离小关铺已经有一里,已经在山地了,很快就要到舒城地界。
“多又怎地,正好多杀几个。”
吴达财骂道,“多杀几个又有啥用。”
歪脸继续走着,吴达财回到这队里不久,跟走的时候欢送不同,是带着污点回来的,现在全队都有点嫌弃他。
平日里他最怕队长,然后就是这个歪脸,因为歪脸已经当上了伍长,刚好管着他,性格又特别凶。
但今天吴达财好像什么都不怕,朝着歪脸怒道,“这里就咱俩了,你再走,老子也回去了,留你给流寇生吃。”
“滚你的。”
歪脸回头瞪了一眼,脚下却没有停止。
吴达财呸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迎面就看到了姚动山的脸,身边是董明远,后面还有一群士兵。
姚动山满身都是血和泥浆,不知在那里用水擦了脸。
吴达财一个激灵,立刻停下站在原地,“见过百总!”
姚动山匆匆赶来一拍吴达财肩膀,“狗日的杀得好,都杀得好。”
吴达财肩膀被拍得一歪,他不明白姚动山怎么还能有这么大力气。
董明远看起来则很疲惫,只对吴达财点点头。
姚动山指指官道,“前面啥情况?”
吴达财此时疲惫一扫而空,“报百总知道,属下两人追杀至此,前方流寇情形不明,两侧有山地阻隔,又远离大队,小人担心有流寇埋伏,正要回头向百总禀报。”
姚动山还没说话,旁边的董明远就插话道,“正该如此,军律说入山野之地,要分队而行,前方左右皆要哨探明白,大队方可行军。”
“不哨了。”
姚动山一摆手,“再哨流寇都跑了,庞大人军令,让咱们第一局今日要寻到流寇营地才能停下。”
吴达财忙道,“小人也是如此想的,晚间北面未见火光,天刚亮不久流寇就到了小关铺,说明流寇不是夜间行军来此,而是天亮后出营,必定离小关铺不远。
此时他们败退回去,咱们只要追过去,他们就要丢下营地逃命。”
姚动山皱眉想想后看着吴达财道,“说得有理。”
吴达财挺胸大声道,“小人愿意当先锋,今日一定要找到流寇营地。”
姚动山和董明远同时露出赞许的神色,姚动山又朝他肩膀一拍,“看不出来你个吴达财还是条好汉,说话也有道理,现在你先代理第一小队队长。”
董明远嗯了一声,拉拉姚动山的袖子,示意他谨慎,姚动山一摆手,“赌钱归赌钱,杀人杀得好那就是能当队长。”
吴达财头顶发麻,一时说不出话来,当队长能多月饷,还能更容易升官,但代理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董明远低头道,“你们队长,已经…哎。”
“有什么哎,就是死球了。”
姚动山抹了一下胸前的血迹,“哪次打仗不死几个队长,不要多说了,前面开路,找到贼子营地好给庞大人交差。”
……小关铺内外到处都是马匹,铺社北侧的一处小丘陵下,沿着梯田蹲满了混身泥浆流寇俘虏,他们已经在水田的烂泥中耗尽了力气。
各处水田处处浮尸,不时有人在追逐,更远的河滩上还有零星的战斗。
庞雨放下远镜,北峡关的主要战斗已经结束,他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流寇更像是吓崩溃的,前方的马兵战力颇为凶悍,已经抵挡住了守备营的突袭,后队却突然间崩溃了,前方的防御随之崩溃。
这是庞雨的第一次野战,又是仓促的遭遇战,与他以前所想列阵交锋大不相同。
但好在最后赢了,斩杀和俘虏至少有六七百,特别是缴获了不少战马,数量没有统计出来,但庞雨粗略估计有两百匹左右,可谓意外之喜。
史可法“江西布政司参政整饬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