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谢宇钲起来洗漱完毕,从威义堂的侧院走出,信步来到屋前大雾弥漫的大坪上。
这时候,日头已升起在后山岭头。可是岭谷间的浓雾实在太重了,像河流一样,在纠云寨内缓缓流动着。时而流向稻禾茂盛的平野,时而流上竹木森森的冈埠。
看了看表,这时已是上午九点过几分了,眼前的浓雾却仍这般遮山蔽岭。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山寨的防守安全。
可以想见,天亮时分的雾气,肯定要比现在浓厚得多。要是靖卫团趁着这样的浓雾摸上来……只怕到跟前了,你才能发觉。
何况,原先山寨中的老兄弟--独眼龙老八,新近已投靠了靖卫团。
眼前风景如画,但谢宇钲待不住了。他决定去见见玉面鼠等人,问一问这山寨中的防务……嗯,顺便问一问酬劳的事儿。
眼下这单活儿,总算是干完了。枪林弹雨的,容易吗?嗯,谁也不容易。但不管怎么说,也到了结算的时候啰。
该算得算……百里抽五,哈哈,想想就有些激冻。
粮食布匹,金条银元,马骡牛羊……还有枪支弹药,一样都不能少,一样都不能落。
谢宇钲正自盘算着,忽见牛二和鸡窝两人自雾气弥漫的下方小路走上来。
两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交谈着,转过一道篱墙,攀上了威义堂前大坪。
“哈哈,谢先生,我们正要找你呢,不想在这碰上了?”见了站在大坪边缘的谢宇钲,两人脸上俱是一喜,快步走近前来。
“牛二哥,我也正要找你们呢,走吧,我们到院里去谈。”谢宇钲笑了笑,然后转身步向侧院。
回到纠云寨后,谢宇钲被单独安排在威义堂侧边的一个小院子。牛二本也想跟着住进小院,却被三哥拒绝了。三哥说,谢指挥的住所,就是纠云寨的军机重地,等闲人等,非请不能进入。
牛二还想纠缠,三哥叫来鸡窝,把牛二带到了他的住处。那地方也不远,就在对面冈埠后面的竹林边。
牛二牵回来的那头骡子,也被谢宇钲收押了,就关在威义堂的马棚里。马背上的包裹,自然也被谢宇钲顺理成章地收起,存放在小院。
眼下,该送的送走了,该接的,也接回来了……谢宇钲决定先将这桩事处理妥当。毕竟,这金银是几个人的,总一个人保管不但没有任何意义,还容易引起猜忌。
侧院门口的岗哨,是两位少年,是俏飞燕特地挑选的,也是在冷水坑骆家时谢宇钲组建的第一支战术小分队成员。
现在,他们一个背着英七七,一个横着花机关,昂首挺胸,身体笔直,目不斜视。
鸡窝和牛二有些惊奇地看着两个少年,心里嘀咕:“这才几天工夫,谢先生这是……这是要将纠云寨正规化么?”
“谢指挥好!”
三人行近院门,两个少年忽地两腿啪的一声并拢,一个立正,斩钉截铁地喊道。牛二和鸡窝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差点儿“娘嘞”的叫出声来。
此时,就见谢宇钲已悠闲地迈着步子,进院子里去了。“娘的,这不是故意吓唬么?”两人一边腹诽,一边忙不迭跟上。
进了正屋大堂,谢宇钲提出那个大包裹,放在桌上,拆了开来。
红纸包裹、成筒成筒的,是银元;整整齐齐码成砖头形状的,是黄澄澄的小黄鱼。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但牛二和鸡窝还是被眼前的东西震憾到了。两人不由自主地瞪圆了眼睛,两对眸子里射出贪婪的贼光。嘴巴张得老大,哈喇子都差点儿流出来。
“分了吧!”谢宇钲的表情平静,语气轻描淡写。
牛二和鸡窝听了,两人上前一起动手,按照事先的约定,谢宇钲分得了十根小黄鱼和四百五十块银元。
剩下的十根小黄鱼和五百块银元,由鸡窝和牛二自由支配。两人也早商量好了,给两个同行的少年土匪一人一根小黄鱼,外加五十银元。
然后,再剩下的东西,才由两人平分。
谢宇钲早准备了几块做包袱的蓝布,牛二飞快地将属于自己的两百大洋,和四根金条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裹好。他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狂喜,抱着沉甸甸的包裹,一跤跌坐在桌前,犹如身在梦中。
就在这时,院门处陡然响起岗哨斩钉截铁的声音:“俏掌盘好!”
“啊,好好好。”从声音听来,这俏飞燕也被两名岗哨吓了一跳。就听她一边与两个少年打招呼,一边迈进了院子。
牛二鸡窝两人者几乎要绝望了,却仍连忙抱起包裹,塞到了谢宇钲底下。牛二起身来,望向刚刚进门的俏飞燕,一边点头哈腰:
“俏掌盘好!”
俏飞燕有些奇怪,扫了室内三人一眼,狐疑地看向牛二和鸡窝:“咦,你俩怎么在这呀?”
“嘿嘿…!谢指挥让我们来的,说是,说是又有仗打了。”牛二两手背在身后,相互绞着……他瘦弱的身形如风摆柳,干瘪的脸上露出迷之笑容。惊慌失措之后,他又回到了从来,习惯怀地开始了胡诌。
鸡窝就镇定得多。只见他拖过一张椅子,送到俏飞燕身侧,示意请坐。
俏飞燕也毫不客气,接过椅子坐了,抬起清澈莹玉般的眸子,不解地望向谢宇钲:“鱼儿,又有仗打了?打哪呀?有目标了?”
“目标…目标?”谢宇钲狠狠地瞪着牛二,但奇怪的是,他忽然想起了刚回到民国的那天,在那处山岗上……远山如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