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柩投下斑驳的影子,现下已是三月初春了,可这座金陵郊外的庄子上还满是凉意。
窗外,一个穿着深色袄裙的妇人正透过窗户看向屋内端坐的女孩子。
此时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畏惧讨好的眼睛一改往日的瑟缩,正认真的打量着这一切。
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好打量的?妇人撇了撇嘴,脸上的不屑一览无余。
当年的事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金陵城。金陵首富乔家的二小姐未婚有孕,即便如今民风开化,可未婚有孕还是为人所不齿的,因此光这一条已经足够乔家抬不起头来。在门口干咳了两声,也不等里头回应,妇人便走了进去。
“乔小姐。”她进门之后连寒暄都懒得说,开口直言,“事情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夫人和大老爷在京城沾上了官司,我方家是当真不敢再留你了。玄真观那里已经打点好了,请乔小姐体谅。”
这是方家二夫人,同嫁入方家的乔大小姐是妯娌,因着当年乔家二小姐的事,没少在背后看乔家大小姐也就是方大夫人的笑话。如今方大夫人一出事,她就忍不住跳了出来。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啼哭哀求,闻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好,方家既然连去处都为我备好了,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
就知道这扫把星没有这么轻易松口,方二夫人冷笑,眼里闪过一丝冷意:不过,有她在这里,这扫把星别想拿走半点好处。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子一句“只是”之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伸手将高领小袄的领口拉下,才继续开口道:“只是这个……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纤细素白的脖颈上横亘了一条青紫色的勒痕。
方二夫人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沉下脸来:“乔小姐自缢是这庄子里的下人仆妇都知道的事情。”
拿自己自缢的事来做文章?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方大夫人和方大老爷出事的事传来,这乔小姐就哭哭啼啼的说是自己连累了姨母,不知从哪里寻了条白绫悬到了房梁上投缳了。后来她的贴身丫鬟红豆发现的时候听说已经没气了,可不知道怎么的,过了一会儿自己又醒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自缢一回都死不了,命硬的很。
“方二夫人可能没看清楚。”女孩子说着将领口压到底,颈项上青紫色的勒痕环绕脖颈一圈,一览无余。
“听说咱们金陵城的府尹甄大人是从大理寺退下的,想来是自缢的伤还是谋杀的勒痕是分辨的出的。”她声音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浑身一震。
淤痕环了脖子一圈,不管什么上吊都吊不出这样的勒痕,倒是和被人勒死的淤痕差不了多少。
方二夫人此时也已经明白过来了,脸色微变。
她想起来仿佛有这么一回事:方大老爷和方大夫人出事的消息传到金陵时,她那个好大嫂还带了话“不要告诉苒苒”,真真是将这么个扫把星比亲侄女都疼!她当时气急之下,偏偏不如她那好大嫂的意,让人将这个消息尽快告诉这个扫把星,结果带话的人回来说这扫把星当时就想要撞柱,幸好被他们拦下来了之流的。这副要死要活的作态更是听的她火冒三丈,当时好像说了一句,“你们拦着做什么?下一回那扫把星若是终于想通了,你们不仅莫要拦着,还要帮一帮”什么的。
这话说过之后,她就没再放在心上,若不是这扫把星突然提起,她都要忘记了。
这下一看,心里头顿时有些发憷:往日里那些个“机灵的”没少帮着她做一些她不便出面的事,这她也是准许的,可没有想到,连自缢这种事……虽说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动的手,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事情知道的人不少,若是闹大……方二夫人额头上不知不觉已满是冷汗,这时候再想着封口怕是来不及了。
这扫把星也本是省油的灯,不吵不闹,等到现在将这件事抖出来。一向与她不合的老三媳妇就在院外,那个叫红豆的丫头更是已经在庄外等着了,若是看不见这扫把星定然会闹,还有玄真观那里也已经说好了,怎么封口都是漏洞百出。这扫把星虽说没死,可她要闹起来,方家世代书香门第,定是丢不起这个人的,休妻还是小的,说不准还会沾上刑罚……
越想越心惊,方二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怨气横生:就说这个扫把星沾不得,谁沾谁倒霉!
不过……方二夫人转了转眼珠,这扫把星既然这么问,看来是不想这件事闹大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将这扫把星哄着送走,眼不见为净为好。方二夫人咳了一声,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红豆的身契我要带走。”
这个庄子上所有的人都是方家派过来的,往日里这个庄子由方大夫人打理,身契都拿捏在方大夫人手中,倒也没出什么事。可方大夫人前脚刚出事,后脚就有人趁着她自缢上来“帮忙”,唯恐她死的不够快,足见这庄子里的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红豆和这里的下人不太一样,这丫头是方大夫人特地买来照顾她的,同方家没有关系,往日里身契放在方大夫人那里倒也不要紧,可这一次,她这个主子都被赶去玄真观了,这丫头自然也会一起去,身契就断没有再留在方家的道理了。
原来是为了个丫头,方二夫人松了口气,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