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管竹垂着眼睛,漆黑的房间始终看不清表情,他将所有情绪掩在眼底,那浓墨重彩的一笔染上眉梢。
这是让齐莠最受不了的。
“……说你讨厌我啊,说你恨我!齐管竹你干什么什么都不说?!我是谁啊?我他妈是你的谁啊,凭什么护着我,我连名字都不配有!”
少年赤裸洁白布满烙印的躯体展现在男人眼前,他泛红的乳晕,性器软塌塌地摇晃,肩膀绷直,颈窝优美的凹陷,那张盛着怒意的脸,完完整整袒露在齐管竹的视线里。
齐管竹终于伸出手,嗓音低沉单一,说一句好像说过千万次的情话,语气熟稔又莫测,亲昵到可怖,“我最喜欢你了。”
少年的眼泪颤落,慌乱推开那只带给他温度的手。
齐管竹的目光沉静,轻轻揉捻残留在指尖的温度,“蒋璐找不到你就打电话问我你在不在我这儿。”他将手掌按在少年的颈间,抚摸脆弱的喉结,“齐莠,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哪里都没有你。”
“操他妈的齐管竹,你又知道!你他妈知道!”齐莠想退后,被男人有力的臂膀锢住,冰凉的身体贴近热源,他头皮阵阵发麻,“你为什么……你、故意诱我进来。”
“你不该伸出手,齐莠。”齐管竹吻在齐莠的发梢,“你不应该救我。”
他才是深陷泥沼的人,是无可救药的怪物。
……
齐管竹并不是一开始就喜欢这个新诞生的弟弟。
他那时候还很小,弟弟出生没多久,刚刚会爬着走的小娃娃,咿咿呀呀喊叫,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孩子,力气却那么大,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去别处,扯着嗓子只知道哭嚎。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无理的,齐管竹有阵子十分受不了,站在远处看着母亲将弟弟抱在怀里温柔地哄,他的视线从那张白嫩的娃娃的脸转到母亲的脸上,“他好吵。”
蒋璐轻声细语:“弟弟饿了。”
齐管竹点点头,六岁的男孩子,一双好奇的眼,停在自己弟弟身上没几秒钟就移开。
直到齐莠会口齿不清地喊他哥哥,蒋璐也有工作要忙,齐管竹才耐下性子照顾弟弟。
他比齐莠大了五岁,蒋璐常说他是个大孩子,应该学着照顾弟弟。在年幼齐管竹眼里,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有他愿不愿意。
他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齐父的管教向来严厉,对齐管竹要求甚高,什么都要他做到最好,却从不去管齐莠。
所以有一天,他把弟弟丢给保姆一个人出去玩了。
回来的时候,小家伙哭得要断气,“妈妈”、“哥哥”地乱叫,蒋璐抱在怀里哄了半天,看到齐管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
他讨厌齐莠,讨厌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弟弟,所有的宠爱和好处都是齐莠的,所有的恶意都指向他。
弟弟哭,他也跟着落泪,双眼通红,一声不吭地掉眼泪,没忍住发出一声呜咽,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去。他没注意到齐莠什么时候不哭了,迈着小短腿,软趴趴靠到他身上,柔软的手掌拍在他的下巴上,含糊说:“哥哥。”
齐管竹蹲下身,齐莠的手掌碰到他沾了泪水的脸颊。
弟弟说:“不哭。”
他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轻轻搂住齐莠,发出悲鸣似的哭声。
后来他再大一点,听多了奶奶责怪父亲给弟弟起的名字寓意不好,也见惯了父亲对齐莠的视而不见。他本来看不明白这些,却在某一天突然读懂了齐父的残忍——他直接忽视掉齐莠,不管齐莠做对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
有次姑姑来家里做客。齐若梅那时候还是年轻轻的小姑娘,被家里人宠着长大,肚子里一堆鬼主意,古灵精怪的。齐管竹在屋里写作业,老远听到弟弟的哭声,跑过来看,小家伙脸红红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挂着泪珠子,颠颠跑过来撞在他身上,嘴里软糯糯告状:“哥哥,姑姑扯我脸。”
齐若梅没什么悔意,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嫂子,手撑着下巴,“齐莠这么不禁逗啊。”
蒋璐勉强地笑,手指微微发颤,别开头去。
齐管竹上前一步挡在齐莠的身前,把弟弟护在身后,说:“姑姑,你弄疼弟弟了。”
齐莠那时已经记事了,能跑能跳,不需要时刻看着,蒋璐便又开始美容保养,每天仙飘飘踏出门傍晚再归来。
齐管竹能做的就是守着弟弟,把弟弟牢牢看好。他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弄丢了齐莠,都没有人会想到去找。所以他让自己跟在齐莠身后,看着他一步一颠的跑或跌倒。齐莠其实很坚强,一般不会哭,在齐管竹面前却爱扮可怜,一丁点磕破都找他哥,撅着嘴巴讨要安慰。才多大的孩子呢,就知道谁真正疼他,就赖着不走了。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很久,齐管竹把他渴望得到的爱都给了那个用手掌拍他下巴,安慰他不要哭的弟弟。
然后有一天,齐父当着齐莠的面,跟齐管竹说:“你不能老是护着你弟弟。”
齐管竹又下意识把齐莠扒拉到自己身后。
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读懂齐父的暗示,他提醒过他太多遍。
他满十二岁生日,那个高大严肃的男人把他叫到书房:“你不能什么都向着你弟弟,你以后怎么办,也什么都给他?等到了最后你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