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县并不贫瘠,相反,良田充裕,之所以清贫,是因良乡投献严重,皇庄和官田太多。
听牟斌说,良乡知县张贤为人清明,对百姓还不错。
严成锦怕良乡成贼窝,朝廷开仓赈济,将赈济点搬到了良乡,流民心中感激,填饱肚子暂时不会想着叛乱。
但朝廷不会一直赈济下去。
单凭张贤没有办法解决,严成锦才要来良乡一趟。
一旦没了赈济,又没有生计,流民只能活活饿死。
朝廷不让流民在京城乞讨,有些流民直接去了荆襄。
留在此处的,都是一些拖家带口的人,长途跋涉,或许死在路上,只能留下来,多活一天是一天。
严成锦知道,流民想要的是一份生计。
大明没有大规模重工业,更没有动辄吸纳几十万人的大厂。
只有服务业,当服务员和做奴才,选择题二选一,不能再多了,再多也没有了。
这行竞争十分激烈,相比于流民的数量,酒楼和大户人家能提供的工作岗位太少。
也不是是个人就要,对五官还有要求。
流民不种田,又进不了服务行业,只能当乞丐,不能怪他们有手有脚还当流民。
王守仁掏出身上仅有的二两银子,递给他们:“谢过大哥的茶水,这是茶水钱。”
许四慌了:“一碗凉水,还是从河边打的,哪里敢收您二两银子。”
“…………”严成锦庆幸自己没喝。
王守仁子再三推让,许四感恩戴德地跪下,对着严成锦等人行大礼。
王守仁一年发的俸禄,也就十一二两银子,一个月的俸禄,算是没了。
进了良乡县城,严成锦瞧见,街道上的许多商铺,挂着出售。
街道不冷清,有许多流民。
进了良乡县的衙门,找到知县张贤。
“这位是翰苑的王大人。”严成锦替王守仁介绍。
王守仁面色如常,对于严成锦的操作,已经习惯了。
“下官见过王大人。”张贤行礼道。
王守仁疑惑地问:“街上的商铺,怎么都出售了?”
张贤叹息一声:“流民涌进良乡,到处都传这里要变成匪窝,商贾那里还敢在这里做买卖,再加上流民也没有银子,干脆把店卖了。”
“先将这些流民入黄册。”严成锦道。
黄册就是大明的户口籍,流民之所以称为流民,就是因为没有户籍。
入了良乡县的黄册,今后就是良乡县的人了。
张贤打量着严成锦:“敢问您是?”
“这是朝中御史,严大人。”王守仁道。
虽然朝廷的御史比外头钦差大臣还厉害,张贤却不怕,反问道:“都入良乡县,无田无地,今后如何养活?”
这两日流民涌向良乡,张贤头都大了。
无奈之下,只好先让流民搭草棚安置下来。
没回答张贤的问题,严成锦却道:“这是朝廷对良乡的照拂,日后的良乡不可限量。”
张贤苦着一张脸,你管这叫照拂,我真是谢谢您了。
严成锦道:“本官还有事想向张大人请教。”
……
次日清晨,
张贤打开衙门的大门,却懵了。
眼前,流民如同洪水过境一般,往一个方向涌去,他连忙拉住一个人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边有好多东家要招工人,给六分钱一日呢!”
张贤目瞪口呆,财神爷来良乡了?
严府,
王不岁拿着一个大包袱,放到严成锦面前:“少爷,这是良乡三条街道出售商铺的契书,但凡出售的,小人都给您买下来了。”
王不岁鸡贼,叫少爷近亲一些,为了跟严成锦套近乎,从不喊他作大人。
昨夜回来,严成锦就让王不岁赶往良乡,把正在出手的商铺,全买下来。
真正的跳楼价,
不买才是傻子呢。
严成锦愈发觉得,府上要雇个新管家。
这一大堆契书,何能能识的字不多,容易出纰漏。
王不岁又道:“少爷,这么多商铺,可否让一间给小人开书坊?”
“你挑一个地段最好的。”严成锦道。
老王书坊,有八成分红都是自己的,给自己留一个最好的位置,应该的。
……
流民归置良乡,已过去五日。
紫禁城,奉天殿。
下了早朝,弘治皇帝瞧见御案上压着一份弹劾疏奏。
不经意间,瞥见严成锦三字时,顿时重视了起来,竟是严成锦那个家伙弹劾的?
朕要好好看看!
弘治皇帝慈眉笑目地翻开,片刻之后,气得胸口猛烈起伏。
牟斌不敢出声打扰。
他知道疏奏上写的是什么,正是严成锦让他呈上来的。
严成锦这家伙,前脚让流民归置良乡,后脚就上书弹劾,显然是想除掉良乡的税监。
不弹则已,一弹就往死里弹。
也不知从哪收来这么多罪证,哪条致死就往哪条弹,朝廷最高级别的弹劾疏奏也不过如此了。
牟斌怀疑,严成锦把大明律背下来了。
徐宏当良乡县税监时,引得当地的士绅纷纷投献,他还贪心不足动了商税……
看罢,弘治皇帝阴沉着脸问:“徐宏,是萧伴伴的孙子?”
萧敬惊得后背一层密汗,噗通一声跪下来:“回陛下,属下乱喊,做不得真,奴婢确实知道徐宏此人,可没收他做孙子啊。”
牟斌道:“锦衣卫已查过,徐宏在良乡有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