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当上刑部主事后,翻阅了许多刑部的案件,重新调查,一桩桩冤假错案水落石出。
可查得越多,他越迟疑。
“此非通往圣人之路。”
纵然将天下的冤案都翻过来,为不能为生民立命。
根源不止,冤案不休。
比起老高兄安置几万流民之举,作用微乎其微。
老高兄此举,才是真正的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在老高兄身上,似乎总有不寻常的方法,可以打破一切禁锢。
王守仁背上了包袱,决定去良乡一趟。
虽不再格物,但到了良乡县,目光仍呆滞的无法移动。
烈日当空,抬头便睁不开眼睛。
只见成千上万的流民,在郊野阡陌中劳作,一轮轮水车架设在渠岸上,水中波光粼粼。
此景胜似江南。
短短十日,在张贤的组织下,流民们挖出了三里长的水渠,这条水渠有六尺之宽,弯弯绕绕,灌溉几千亩良田足矣。
干自己的活,流民们恨不得不休息,也不用张贤催促,日出前就来到水渠劳作,开土,运石,巩固两边堤岸。
王守仁驻足看了许久,才继续向县城走去。
良乡县城极小,却熙来攘往,以他对县城的了解,一座小县城绝不会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王守仁径直来到良乡衙门,四处看了一眼,发现一旁有座小院。
咚咚……
门打开,王守仁连忙道:“在下王守仁,找严大人。”
何能见过他,知道他是少爷的同年,便开门放他进来。
这货又开了圣人光环?严成锦诧异:“伯安怎知我在此处?”
“良乡只有这里最安全,在下猜测,老高兄就在此处。”王守仁有些羞愧道。
知我苟者,王阳明也。
“伯安专程来寻我……是有事?”
王守仁躬身,有些羞愧:“在下想请教老高兄,如何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何成为圣人?”
几万流民聚集于良乡,非但没有使良乡崩毁,反而蒸蒸日上。
王守仁明白。
从安置流民,到今日推行摊丁如入亩,看似无心之举,却步步都是老高兄的心机布营。
老高兄为人,若无十二成把握,决不贸然谏言,将流民归聚于良乡,说明老高兄早有万全之策。
普天之下,难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老高兄做的就是为生命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之事。
严成锦懵了,王守仁这个家伙还在锲而不舍追寻圣人之道。
你问我如何成为圣人,让我怎么回答你……
我这辈子唯一见过的圣人,就是你啊。
严成锦想了想:“不可仅以圣人之理为道理,世间还有许多道理,未被圣人明悟。
知行合一,或能让人明白除圣人之理之外的道理,但知道而不去实行,那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知道。
而知行合一最好的办法,就是事上炼!
万事皆可炼,如此而行,或许……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圣人吧。”
读书人受圣人的道理禁锢,以为除了圣人的道理外,世间难有其他道理。
这些是王守仁说的。
严成锦只是剧透一下。
王守仁怔怔地站了许久。
早朝,
良乡推行摊丁入亩后,朝廷大臣偶尔会谈起,却无人在朝堂上议论。
严成锦疑惑,大臣们明明知道是他提出的摊丁入亩,却无人问起,这就奇怪了。
在离良乡还有二里的官道上,严成锦让人停下轿子,站在官道旁。
放眼望去,流民在田里劳作。
夏税很快就要征收了。
“良乡接连推行新商税和田税,若不能交齐夏税,用什么来说服弘治皇帝推行天下。”
严成锦心想,不仅要交,还打算连历年的欠税也补齐,让弘治皇帝大吃一惊。
需要一大笔银子。
“小冰河期,入冬后又会越来越冷,路上堆满积雪,商人必定会减少许多,慎重起见,现在要储备点银子。”
良乡的库银,来于田赋和商税,田赋能交上来多少,现在还不好说。
商税刚刚变法,立即提高征收,似乎有点不仁道。
严成锦陷入了沉思。
远远望去,良乡的楼宇林立,宛若一座遗立在阡陌中的孤岛,似乎总却少什么。
“把轿子上的笔和纸拿来。”
“少爷,给!”
严成锦就地写生,在工部观政,学到了一手绘图的本事,照着良乡县的大概模样画起来。
“少爷这圆,画得真好。”
严成锦自己也觉得满意。
坐上轿子,进了良乡县,严成锦找到宋景。
“让所有匠人,帮本官造一个东西。”
宋景看了一眼图纸,依稀能看出来是良乡,在良乡旁边,还有一个巨大之物,比所有的楼宇都高,有半山大小。
“大人要做一个大水车?”
“这是摩天水车,结构像水车,却与水车有极大的不同,上头坐人。”
宋景有些茫然:“……谁会坐在上头?”
“本官也不知道,你做便是,下头的基座用铁,否则撑不住,很快之后就要下雪了,要尽快,入了冬,说不得真没人坐。”
摩天轮的构造与水车极为相似,底下用铁制基座,整个摩天伦用木头,毫无技术难度。
宋景去找衙门的户房要银子。
做这么大一个水车用来坐人,脑子有屎把这个人?户房的文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