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严成锦下床穿衣发现,似乎没昨日冷了。
庭院中的雪,前几日就消了大半。
春晓和千金提着早点的食篮来到厢房,一样一样端到台上,随后为严成锦穿衣。
看到熟悉的桂花芝麻糕,严成锦就知道是李府送来的。
如今仔细一想,这些桂花芝麻糕多半是李府的‘紫薇’做的。
拿起糕点,竟发现底下垫着一张纸条:家父的病好了,小女清娥代家父谢谢大人关心。
一大早,朱厚照就来登门,这厮头上戴着一顶虎皮帽,估计是在街上买的,龇牙乐道:“老高,本宫去石景山,你去不去?”
又要去看母牛了……
让严成锦奇怪的是,朱厚照从不睡懒觉,一大早就起来玩,上课的时候再补觉。
不知王华的发量多不多,如果不多,怕是快要秃了……
“臣是勤勉的人,臣要去当值。”严成锦才不理他。
朱厚照喜滋滋地吃了早点,才打马往京城外去。
严成锦换上朝服,出门就撞到了王越。
王越一副急不可待,跺着脚:“贤侄,今日是陛下赐号之日,你说能评上老夫吗?要是评不上如何是好?”
严成锦一脸懵然:“王大人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王越都快要哭出来了:“消息绝对可靠,你就别管了,你说老夫要不要进宫一趟,在陛下面前晃悠晃悠?”
行军打仗他擅长,送礼他也擅长,就是不擅长这些套路啊。
严成锦摇头:“大人不可,此时进宫,贪慕名利之心,昭然若见,陛下难道不会有所猜疑?大人还是留在家中吧。”
王越深吸一口气:“错过这一次,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老夫实在忍不住啊……唉!”
王越说的不错,若是说第一次有青山君这等强劲的对手,落选倒也正常。
可一次,压根没有比传世先生的名声更胜一筹的文人。
若弘治皇帝还不选他,想来也是不会再选他。
王越是明朝极为有名的将领,马文升因多次平定北方虏患,被称为弘治三君子。
王越比马文升还厉害得多,马文升未打败过小王子,王越不仅两度打败小王子,夺回大明的河套地区,还将小王子的爱妻,鞑靼人的女战神满都海,斩于马下!
可因为在前朝与汪直等人勾结,未得过任何肯定,在后世也是遗臭万年。
“不如大人回府等候?”
王越摆摆手,叹息一声:“不用,世伯在你府上会心安一些,府上的人会来通知我。”
暖阁,
弘治皇帝的案头放着一份旨意,拟旨通常是由文书房和内阁代劳,但这道旨意,他却要亲自拟定。
今日,要给大明的文人钦赐御号,御案上放着几个人的名单,还有他们的书著。
弘治皇帝露出春风满面笑意,抬了抬眼,望着殿中李东阳三人:“这次的御号,就赐给传世先生如何?”
传世先生就是王越啊。
刘健皱眉:“王越在前朝声名狼藉,若是得陛下赐号,岂不是等于陛下也认同了他的作为?陛下三思为好。”
弘治皇帝却是道:“自朕登基以来,王越为官就极为内敛,生怕与人为恶,如今敢于揭露国舅罪行,可见还有本心,朕方才翻了翻这忏悔志,已见其悔过之心。”
李东阳点点头。
…………
严府,
王府的管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
“老爷!有……有消息了!”
王越心神一紧,身体绷直,喉结滚动了一下才问:“如……何?我可选上了?”
“方才户部郎中王琼大人派人来报,选……选上了!今年赐号,就是传世先生!大匾…还有皇帝陛下亲自提名的大匾和圣旨!”
王越怔了一下。
老眼变得浑浊,一世的骂名,终在他行将入土之前,洗清了啊!
王越老泪纵横,瘫软在地上,与相伴了几十年的管家抱头痛哭。
打了那么次胜仗,回到京师无人欢呼,落官之后门可罗雀,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啊!
王越喜形于色:“老夫现在就去昭告天下。”
严成锦仔细斟酌,道:“还不是时候,陛下接纳大人,多半是因大人揭举有功,百姓却不一定会接纳大人。”
王越这次揭举了张家兄弟,那也是边城的百姓得利,跟京城的百姓半毛钱关系没有。
换句话说,京城的百姓压根没得到王越的‘好处’。
传世先生这大号,可不能这么轻易毁了呀……
严成锦到翰苑当值,刚到值房,王守仁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为了方便他格物,早日领悟心学,严成锦为大义无私地奉献出了自己,又坐到他旁边。
王守仁面露疑惑之色:“老高兄向来对我避之不及,为何今日要坐我旁边?”
严成锦道:“我怕伯安兄看得不清楚。”
王守仁面红耳赤:“不知为何,看着老高兄思索,总会想得清楚一些,老高兄不要介怀……”
王守仁,你怕不是有毒?
严成锦仔细一想,该不会跟自己有关系吧,便问:“说来听听?”
王守仁道:“以在下对王大人的了解,为了明哲保身,他是万万不会揭举宁寿侯的,此举与他性情不符,在下觉得,是因王大人的心变了,所以,他做事情的方式变了。”
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
这不就是王阳明心学吗……
有启发了啊!严成锦也不知咋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