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下幽魂何处寻,前世缘未尽;
繁花飘散奈落底,空余钟磬音。
......
歌唱伴随着铃铛有节奏地响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太阳穴。恺沣身带枷锁,双手被铁链捆绑,一只濒死的老牛拉着他前进。
“那就是太子吗?”
“他犯了什么罪,要被杀头?”
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他听见各种荒唐的谣言,没有一个猜中的,于是一笑置之。
红色的灯光与黑暗的天空交织,泛着淡淡腥臭的夜。长路两侧张灯结彩,密密麻麻地插着写满经文的卒塔婆,百姓焚烧纸钱,头戴妖怪面具,像一堆行走的骸骨跟随华车朝一个方向缓缓移动。
人群中央,突兀地立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恺沣望过去,与执伞之人视线相交。
他还是那么苍白,就像洒落在幽径上的秋夜的月光,薄如蝉翼。
今夜无雨,他撑伞为他送行。
一回首已是百年身。
恺沣动了动唇,无声地说:“来世再见。”
他抬头看天,大贺朝的天空啊,万古如长夜。
第14章第14章
梦里,所有的鸟儿都在大雪中飞起。
一阵翅膀扑腾声中,花岛惊醒,有人握住他的手。
“花岛,花岛?”
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一双漆黑眼眸,随后辨认出那人的轮廓,动了动唇,颤出一声:“队长。”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虚弱,眼角似乎有泪,此刻也一并滑落。
韩径夜为他逝去泪珠,指尖冰凉如常,花岛努力从棉被中抽出手臂将他揽紧,脸埋进颈窝,深深嗅着那温旧的气息。手掌一点一点摸索着脊背,感受每一处熟悉的起伏与凹陷,不自觉微微张嘴,咬住了那人颈侧肌肤——眼泪流进口腔,是苦涩的。韩径夜温柔地抚摸着发丝,轻缓的呼吸声使人安心,他松开花岛,把枕头垫高,只说了句:“醒了就好。”
“队长,我饿了。”带点撒娇的语气,刚从鬼门关回来就这么烦人。
“你躺着,等我。”韩径夜离开,没过一会儿,端着一碗山芋小米粥回来了,收拾衣摆在花岛身边坐下。
花岛非常自觉地张开嘴。
韩径夜便一勺一勺喂他,花岛表现得像一只乖顺的小猫,琥珀色的眼睛直直望过去。突然想要再靠近一些,于是支撑起身。
“不要乱动,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没什么好担心,没关系啦。”
“不要总是高估自己的能力。”韩径夜吹着粥的热气,将下一勺递来:“你要学会好好掌握自己的生命才是。”
“我的命不值钱,若是为了你死掉——”
“别说傻话。”男人表情变得严肃,一块软糯的山芋堵住他的嘴。
“开玩笑的,我们不都......活着吗。”说罢,心底腾起一丝哀伤与不安。但花岛并不是个喜欢哀伤的人,于是转而露出灿烂微笑:“队长,能把门拉开吗?我想看看外面。”
韩径夜拉开纸阁门,明媚春光霎时涌泻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屋外,青灯卫屯所已是春意盎然。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院落中一片浅粉烟霞,花瓣逐风,偶尔落在雪白的床榻上,被花岛拾起。
韩径夜从桃花烂漫处转回目光,眼角竟蕴着微弱的笑意。
也许因为光照太过强烈,花岛眼眶疼痛,揉了揉,感慨道:“都是春天了啊......”
他昏迷了十天,又休养了半个月,这才可以下地走动。从燕国回到和泽,原先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许多,花岛披散长发,随意裹一件薄衣四处乱晃,屯所里空旷了不少,再也不见少年嬉闹的身影,春天就这样兀自灿烂着,再兀自凋零而去。
还好,司徒老头还在。当看见他掩映在绿油油菜叶中的佝偻背影时,花岛忍不住飞扑过去,高呼道:“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