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方稍作停留,对吉野来说却是再好不过了。他先前向山本发了消息。
吉野的目光追随着走在他前方的真广身上,他用平静来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那是趁着真广不注意的瞬间,他偷偷在巴士上给山本小姐发的消息,他明确的将他们路线透露了出去。哪怕是这辆巴士不会在半途中突然停止,他也会在恰当的时机,用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谎言来离开真广的身边片刻。
这是他和山本之间的交易,他会将多余的魔具交给山本,让自卫军有所能力对付可能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魔法使,然后山本会给他带来他所需要的武器,至少在这最后将要到来的决战之际,多一份胜利的底牌。
然而山本没那样快速赶到,他所在的明确地点还未来得及传递给她。于是吉野不再继续让目光停留在真广身上,他沉默的微低下头,开始思索着那个合理的,能够从真广身边离开片刻的理由。
“就是这里了。”真广停下脚步,他用脚在地上踏了两下。
环顾四周,这里是块被剔除的几近没有杂草的泥土地,四周还有从根部之上不长的地方赫然截断的倒塌树木,孤立而突兀的并不巨大的石块零散而落,他们甚至可以在这块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为造成的地方升起火来,而且不用担心造成火灾,从那些倒塌的树木上,他们就能轻易获得柴火,这个夜晚此时连风也没有,再好不过。
等到火燃得旺了起来,吉野从背包中取出睡袋,他早就考虑到估计会有这样露宿的境况,这样的物品自然不会忘记。
“准备的还真是齐全。”透着火光,枕着自己的手臂平躺下来的真广,透过火光,看着被照得明亮的挚友的平静脸庞,微微笑着。
“因为肯定用得上。”
真广呼吸着被火团逐渐温暖的空气,听着从好友口中淡淡的理所当然的语调,嘴角依旧带着微笑。在带着暖意炙热的火光下,本来显得明亮的瞳孔却愈加晦暗,如同最后一丝光线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下,被余烬的暮日灼烧得深沉的颜色。
他看着在他的注视下,来不及掩饰而透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吉野,而后在吉野对着他闭上了双眼,做出即将熟睡的样子,良久,平静的背过身去。真广再次发出轻轻的笑声,侧过身去,同样背对着吉野,这让他的面部再次隐匿在黑暗之下。
时间大概过去了很久很久,在这星子都显得悄然无声的黑暗中,真广听到了隔着篝火的吉野那边传来的细琐声响,那是按动手机的声响。背对着他的吉野大概以为,在这良久的沉默之下,他早已经陷入睡梦之中了吧。
然而黑暗之下,真广的双眼依旧清明,其中压抑的暗沉丝毫未减,虽然嘴角被他拉扯着勾起弧度,但整张脸在黑暗中去冰冷的不让人靠近。
这样的境况之下,真广怎么可能睡得着,不论是愈加靠近的真相,还是有关吉野的隐瞒,这些东西都无法让真广闭上双眼。他煎熬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只是这些事情不需要告诉吉野罢了。
吉野有事情瞒着他,听到这黑暗寂静的夜里的动静,他已经将怀疑变为了肯定,哪怕是和女朋友联系,也不必要在已经万般俱静的时候联系。
只是――
无所谓了。
真广很想发出叹息,最终他却抿着唇角,无声沉默下来。
【吉野的确是个在某种方面有些固执的人,但大抵上不是正确的吗?】
真广再次回想着,这确实是爱花对他说过的话。
仰起头来,没有惊动再次没了声响的吉野。
啊,时间太过遥远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听她说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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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色大概已经很晚了,宽敞的房间里唯一的光线,就是来自占据了大半墙面的视屏。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是和吉野吵架了吗?”
坐在他旁边的爱花突然这样说着。
――啊,原来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都是那家伙的不对!”一瞬不瞬的盯着正在播放着的纪录片,不侧脸去看爱花。只是一回想起吉野违背他的举动和之后一脸无害的表情,咬牙切齿,“在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我是无法原谅的。”
“反正无论是原谅,还是不原谅,一切都会过去。并不能造成什么改变哟。”
爱花轻笑出声,终于让他侧脸看去。然后,她毫不客气的竖起了指尖。
“结果就是,真广你一个人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
“什么啊,难道你知道事情经过吗!?”
“我察觉到了,用直觉。”爱花避重就轻的笑着回答。
“……既然没有恰当的理由,我没办法原谅也是理所当然!”
“果然,小孩子脾气。”
少女偏过头来看着他,阴影遮住了她大半的脸颊。绛紫色的瞳孔在银幕的光线下晦暗不明,他从她的双眼里分明看到了调笑。他这才发现,他刚才的举动,说话的语气,在她的眸中映出来,真的是再幼稚不过了。
真是太丢脸了,这样的他在爱花的面前。
爱花却没有放过他。
她说,“让我们不要把过去的不幸,重压在我们的记忆上。”(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