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惯性地冲进房里几步,看见林萧然的瞬间却猛地僵住。言欢从头到脚扫视了男人一遍,最后盯着他缠了绷带的大腿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双眼已蒙上水雾,眸中苦痛漫溢。
林萧然靠在床头,冷着脸听老陈的报告,丝毫不显中枪后的苍白虚弱,双腿伸直放在床上。左边大腿裹着白色的绷带,在小麦色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la那边扫尾结束了,干净利落,我们……”老陈在言欢进门的刹那便住了嘴。孙领文和黑子面色无华地站在一旁,三人叫了声“言少”,随即退到一边,安静的矗立着。
医生正在给林萧然拔输液的针头,他朝言欢点头示意,马上拔好针头,取下空了的药瓶,沉默地退离床边。
林萧然看见爱人,眼神一霎放柔,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刚才闪过的狠戾嗜血只是言欢的错觉。男人抬了抬下巴,沉声道,“就先这样吧。”四人颔首领命,立刻有眼色的退出主卧。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静静地对望着,林萧然靠在床上,言欢站在床前,谁都不说话,隐约有海浪声从打开的窗户传进来。
对面的人脸色苍白,沉默不语,不辨喜怒,双眸凝视着自己,幽深中有暗潮汹涌。林萧然嘴角的弧度没了,同样直视对方的眼睛。
他太了解言欢了,这人情绪越浓,心绪越复杂,面上反而越平静。如果爱人肯说出来,骂出来,哭出来,他倒不担心了。
可言欢此刻沉默着,林萧然就知道他是真的很痛苦,很难过。
言欢接到林萧然电话的时候心脏都停跳了,脑子里只有“中枪”两个字嗡嗡作响,如坠深渊。什么伤势不重,意外事件,统统被他抛在脑后,挂断电话的下一秒便直冲机场,从市,马不停蹄地赶回公馆。
男人进入2017年后很忙,近两个月来世界各地到处飞,五天前去了洛杉矶。两人每天打一个电话,一切都很正常、平凡。
林萧然却突然在一天前,被美国对头的黑道暗算中枪。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言欢,直至回了a市才若无其事的通知爱人。
言欢焦急地快要疯掉了,直到亲眼确定男人平安,心脏方正常地跳起来,不再快慢无序。可胸口依旧涨得发痛,让他动不了,说不出话来。
言欢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林萧然洪门老大的身份。如果可以,他希望男人只一个平凡无奇的商人,甚至是给人打工的雇员也好。
但也仅仅只是如果。
林萧然是洪门的帮主,是纵横黑白两道的林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言欢从来没有想过让男人脱离黑道。
如果林家没有破灭,林萧然大概会向正常的孩子一样,读高中,考大学,出国留学。然后自主创业或者接过岑万,以他的能力一定能做出番耀眼的事业。
可是因为言父言母,为了复仇,林萧然选择了最快,最功利的方式往上爬。在决定的那一刻,男人就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了。
对任何生意,任何企业来说,最重要的不过是投入和回报两字。林萧然再厉害,金融触觉再灵敏,投入和回报比永远不可能超过经济极限。
投入越多,回报越多,而洪门的“生意”为初期的宝轮投资带来了大笔的资本。林萧然把黑钱洗白的同时,用十几倍的收益来扩张公司和洪门里的势力。
在洪门里地位越高,林萧然能支配的资本就越多,能投入公司的就越多。天皇和霖宇崛起之快,一方面是林萧然眼光太毒,对市场动向把握极准,只要投进去就能赚钱。
另一方面,普通的公司一年只投入两三个大项目,林萧然却能同时开展几十个,洪门的资金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同时黑道势力也能使项目推行的速度翻上几倍。
男人洗钱的能力卓越,在帮中地位自然升的快,接手洪门后,更是毫不吝啬地用錱域的盈利扩张黑道“生意”。“生意”越好,洪门势力越大,錱域可用资源越多,也发展的越好。
所以錱域被誉为奇迹,崛起之快,规模之大,世间少见,它是不可复制的。
所以无论林萧然洗白力度多强,以前抹的多干净,多滴水不漏。錱域永远不可能脱离洪门,不可能干干净净。
錱域和洪门,两者盘根错节,交织并进,无法分割,存亡与共。而林萧然就矗立在中央,同样无法脱身。
且不说林萧然是靠洪门资源发家。现在众人敬他是老大,可一旦男人想脱身,黑道怎么可能善罢甘休。磨牙吮血,抽筋剥骨,定是恨不得榨取最后一分利益。
就算林萧然脱离了黑道,那时无权无势,政府绝对不会放过他。逮捕了黑道之皇,多么耀眼的功名啊,升官发财近在眼前。以男人的罪名,怕是枪毙个上百次都不够。
外人也许只能看到林少的权势、金钱、地位,可言欢却看的太清楚,太明白。所以他说不出口,说不出要男人离开,要男人放弃。
就算知道林萧然干的是肮脏污秽的交易,就算知道他背负着鲜血和人命,就算时时会担心男人受伤出事,就算听到男人中枪时悲痛欲绝,就算这一刻看着男人无谓的脸庞心如刀割,他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言欢能做的只有永远陪在林萧然身边而已。
他生,他生;他死,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林萧然眯了眯眼,刚想开口,言欢却已盯着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下一秒,爱人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腰,靠在他胸前,恨不得更贴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