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恩师门的正厅就同大户人家的正厅差不离,墙面许久没刷,多少有点剥落了。正厅放着两排红木圈椅。高堂只一副四字书法,潇洒的行书曰——“你大爷的”。
程天赐没把自家徒弟坑成,反而被坑,平白捡了一个便宜徒弟,心情不怎地好,端坐在椅子上吹胡子。程恩笑盈盈地带着苏禾念师门戒律:“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师门戒律还需时时牢记,放在心中。第一条、别人都是错的,自己才是对的。锅是该甩的,好处是藏兜里的。”
苏禾:“……”
程恩:“第二,路见不平,拔腿就跑。看不顺眼,抬腿一脚。”
程恩笑嘻嘻:“第三,审时度势,打不不过就跑,跑不过让打得过的人来打,自己打得过往死里打。”
程恩:“哦,还有最重要的是,不要跟天上的神仙过多来往,莫要窥探天机,折寿折寿。一定要当一个让师父满意的好道士。”
见苏禾脸都僵了,程恩嘿嘿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无理取闹?不过还是要记住,不然你师父该不高兴了。”
程天赐长哼一声,以示自己的确不高兴。
程恩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在如此戒律的荼毒下,自己居然还能长成一个知法守法,和蔼和亲的好道士,真是祖上有德,祖荫庇护。
把师门潦草地收拾一番,还做了个简单的拜师仪式,程天赐也得估摸着回到陈庸关了。程天赐拿鼻孔对着程恩,不大情愿地领着便宜小徒弟下山了,临走前还把程恩的扇子摸去了。能顺利跟着程天赐,苏禾已是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对着师门的石牌匾磕了三个头,面上风淡云轻。
师门牌匾云——日天派。
程恩微笑着目送两人远去之后,把闹火灾的师门收拾干净,关好门窗也慢悠悠下了山。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令尊(令慈)亲启,令郎(令爱)亡失时于蜃海所遭境遇,所言非虚,故不作赘述,连篇累牍。信封中所携黄符,取之化水,有孟婆汤功效,需者可服,无不良后果。逢此大变,无措戚然洗面者,遑论女儿身,何况男儿郎。马失前蹄不能返,人生流长,还望节哀。吾知此事确难启齿,且牵连甚广,遂以食人为幌,统一口径。但求吾家彭越将军进真言之时,诸位帮扶一二,莫使不法逍遥。上苍保佑,请多加保重。”
这是程恩随那些孩童一同寄出的信。看完,便化灰了。
第11章归马
上天庭。
玉衡仙君刚到南天门,就被十二个天兵天将殷勤地领着,一路送到了中宫。他是被三道加急密令传上来的。如今四海升平,他想不出有什么事非得让他离开这个小道士,干脆地无视掉。后来实在是受不住,重复的宣召声在他耳边一次一次响起,一如宫里头的太监公公,比街头的吆喝更让他心烦意乱。
周围的神官有些个年轻的,不认得玉衡这张脸,也不大敢冒犯。毕竟此时玉衡没把自己的神力好生收着,黑着脸就像是找晦气的。稍微有些眼力见的,知道玉舒山上住的玉衡仙君,是天宫主人的得力臂膀,心头肉,也不大敢招惹他。要是再活得长一些,知道玉衡还顶着一个战神尊号,就彻底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带路的神官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玉衡在中间走着,脸黑黑。
紫薇桓。
现在的天庭主人是三皇子,郎烨,封号凌钰仙君。众仙友称其一声尊上,直呼凌钰仙君亦可。纵然此时尚未渡天劫,只能称君不能称帝,但实在没有哪个敢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毕竟,先帝有三个儿子,大皇子没了,二皇子是脓包废物,三皇子纵然才赋资历比不得他那个没了的大哥,胜在人有一股狠劲,又会来事周旋,龙位坐得稳稳当当。凌钰见了来人,喜上眉梢,把手里的奏章随后扔给身旁的侍笔,如沐春风:“雁殊,来了呀。”
玉衡仙君依旧是那副不加装饰,一袭白衣的模样。下凡前还是长发散着未束的模样,不过程恩有次觉得无聊,在仙君头上做文章,拿了一支刻了不显眼小花的木簪,细细地给仙君束了一个发髻,十分风雅十分地fēng_liú。凌钰飞快掠过玉衡木簪上那朵墨兰花,抬手示意奉茶上点心,唠起了家常:“二哥最近还是经常往你那里跑?”
被妥帖伺候着坐定,雁殊端起青瓷茶杯,抬眼问道:“何事?”
郎烨无言地看着玉衡,不甚喜,“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雁殊低眉:“三次。”
郎烨嘟囔,“不就是让黎尔喊多了你几次吗?”
雁殊没好气,揉着额头,“很吵。”
郎烨:“知道你喜欢清净,新进贡了一批宝贝,上等的兵器,给你赔不是?”
雁殊把茶杯放下,一口未动,就要闪人。郎烨见状赶紧留,“诶,等会儿,别着急走。难得来一次,赏个脸,陪我吃个饭。”语罢,穿着花衣裳的侍女就陆陆续续地奉上盘碟。见雁殊不坚持走了,郎烨悠悠道:“听说你今日下凡了?”
雁殊端起那杯茶水,握在手里把玩,“嗯。”
郎烨:“可有收获?”等了一会儿等不到雁殊的回答,郎烨泛酸道:“以前送上玉舒山的名女帖子,你可是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看上凡间女子了?”
曾经有那么几百年的时间,仙界盛行给玉衡仙君做媒,打赌谁能入得了战神的眼。拜见帖成堆成堆地往玉舒山上送,再原封不动一封一封地退回来。郎烨还暗自高兴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