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然懂得了无可转圜的立场分别,通过黑色和白色的铠甲。
但是又停在这里,静止的,对峙着,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身边是不断快闪的屠戮,身边都是夺去性命或被夺去性命,只有战地最中间的地方,在满眼的血污里,一仙一魔静止着。
无话可说。
二殿下郎祺自知自己反应迟缓法力不济,绕道到战场上,拿出生平最大的勇气一直往魔族阵营跑。他把上天庭的铠甲卸下了,这样可以减少一点被攻击的可能。
当所有仙魔都专注杀死对方时,郎祺不太顺利又顺利地爬到了战场中央打斗最激烈的地方。
他眼前一亮,朝雁殊扑过去,又拉着朔北道:“你们走吧!你们快走吧!”
郎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泪腺居然这么发达,泪如雨注地、用力地将他们往同一个地方推,“你们趁现在快走!我父皇可能会你们不利,你们到凡界去!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现在就走!”
雁殊忽然反应过来,猛地将依旧愣怔的朔北用力地揉进自己怀里,“我不想跟你打,我——”
朔北满眼通红,像是被按下什么按钮一样,用力地抓住的衣领,飞快道:“玉衡我不是故意的——释臻不在了我好害怕玉衡释臻不在了——”
“你们现在就走,不要拖拖拉拉的。”郎祺擦了一把脸,一个劲儿把他们往外拖。
但到底还是太迟了,玉衡仙君拉过朔北正要往西边跑的时候,邴大鹏被敌军割下首级,焦躁不安的墨千狩和君韶找到了君瞿的尸体。
魔界阵营传来一阵兽角压抑的长号,王陨的哀鸣席卷了整个用血肉堆叠的战场。那是枭雄最后的挽歌,那是在给君瞿送行。
所有魔兵的动作像是被拉长了那么一秒,那一秒结束以后,他们不约而同用更疯狂更残暴的方式摧毁所有的一切,只要是带上上天庭烙印的一切。
只要是属于上天庭的一切!
朔北停住了,蓦然瞪大了眼睛,眼中漫起一阵雾气,他挣脱开与雁殊握牢的双手,不管不顾地往魔族大本营奔去。
主将的帐篷里,君瞿穿着一身铮亮的铠甲安静地躺在长台上,厚厚的黑色惟布盖到他的胸前。君瞿的闭着眼,是一如既往极具压迫感的英色。长台侧,墨千狩和君韶都是死灰一样的脸。
帐篷外断断续续传来厮杀声,帐篷内沉重笼罩着。墨千狩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殚精竭虑,时时担心着上天庭的篱篱公主,一有风吹草动就能想到好远。可从未想过,有一天君瞿会倒下,在他全然不知道的时候。
朔北急急冲了进来,他先是见到红着眼睛的长老,然后见到立在一旁不断抽泣的君韶。最后才看见君瞿。
魔族的死亡是极易判定的,因为魔族死亡的瞬间,身上的魔气会顷刻间四散,最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朔北扑到君瞿身上,眼泪啪嗒往下掉,他仍是不相信,“父亲?”
妖小皇子不曾亲眼见到篱篱公主的陨落,但他亲眼见证了君瞿的死亡,那是他所剩唯一的亲属。
“父亲!”
青霜将重伤还剩一口气的嘉容接回来。
青霜沉浸在悲恸情绪里,一路上不断为嘉容输送仙气。
刚回到帐篷之中的嘉容强睁开眼,打起精神拒绝道:“你不要命了!”
“仙帝!”青霜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过,好似那只惊弓之鸟提前知晓了弓弩的存在,惴惴不安地害怕某个瞬间的来临。
嘉容不容拒绝地下命令,“不要浪费力气!快去把郎烨给我找来!”
战场之上乱得一团糟,青霜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把随行的军医喊来,虽然不愿,听到口令还是自发地行动起来。
青霜走后,嘉容强提一口气维持命元,忍着伤痛,用尽所有力气将自己牢牢固定在主帅帐篷里的那把虎皮大交椅上。
失落的二殿下来把延误的文书送去给嘉容,但在他看来,这文书送与不送皆不要紧了。军情紧急,早就过了处理时间了。
他垂头进了主帐。
嘉容见到一身伤痕的郎祺,心头一颤,语气重了三分:“你出去了?你跑去战场上做什么?!帮倒忙吗!”
郎祺心中也急,边哭边大声吼:“我就是出去了如何?别拿军律来压我!”
嘉容只觉口中一片甜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若是给那个魔族妖子透露军情,我不会饶你!”
“我就是要给朔北通风报信,难不成看着父皇你高高在上把雁殊害了吗?”郎祺梗着脖子道:“那便请父皇别饶我了!随意贬我去个荒岛,做一个闲散的海龙王罢!也省得污了父皇的眼!”
“好!好!”嘉容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不曾让他顺心的儿子,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为父就遂了你的愿!二殿下郎祺!山简仙君!即日起囚于上天庭不得外出!”
说完,嘉容实在忍不住凌空喷了一口血。
郎祺愣住了,他看着趴扶在书桌上,却强撑着起不来的嘉容,只能木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不,不是这样的,二殿下有点急,眼泪又开始掉,只能喃喃道:“父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