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嫔忽而转身,面向殿中众臣,高呼出来:“列位臣工,你们只当先帝是引咎自尽,殊不知,正是这狼猛蜂毒的磊氏鸩杀先皇,才让那竖子奸人入主玉阙,如今,你们还要拜他为帝吗。”
众臣之中,略有交头接耳,不过看寒轩面中锋芒,尚不敢妄动。
而寒轩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许多秘闻往事,到底是如何为其知晓,寒轩实是不知应对。然大殿之上,自不可任其鼓噪。寒轩正欲开口辩驳,却听帘幕之后一声传来。
“鬼话连篇!”
循声看去,只看宫人阻拦不住,蓝泽已然掀帘而出,步步铿锵,走入殿中:“本宫当日就在殿中,祈皇自愧德不配位,无力回天,为免生灵涂炭,自签降书,便饮鸩自尽。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如何敢在这曜灼宫中枉口拨舌。你所言皇后种种,皆无见证,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一向温婉谦和的蓝泽,此刻却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见蓝泽出来,修嫔气焰更盛:“本宫没有证据?你蓝氏一介废主遗妃,未曾落阶为奴便已是万幸,竟可安居宫中,不仅保留尊号,还风光外嫁,如此千古一例,不就是你与磊氏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的力证么!”
蓝泽气势丝毫不减:“帝后仁厚,前朝遗妃凡留宫中,皆安养于内,受善待矜怀,宫中众人皆是印证。如何像你,心怀不轨、诡谲狡黠,自行离宫,如此蛰伏多时,今日又来这曜灼宫中信口雌黄。”
寒轩开口,阻断二人争辩:“你今日费尽心思乔装入内,所为必不仅是作此枉口狂言,你尚有何谬语,直截说来,诸臣皆在,免得传出去,以为本宫暴戾恣睢,强做遮掩,倒似你是清白。”
修嫔见寒轩中计,便愈发得意:“你等乱臣贼子,谋权篡位,家国社稷,怎可落入此枭雄毒妇之手。先帝虽遇害仙逝,到底留下一丝血脉,今日豺虎伪主暴毙,自当铲奸除佞,国本归正!”修嫔又面向众臣,“列位臣工,如此虎狼蛇蝎,把持朝政,祸害四海,尔等如何能忍气吞声,自当尽人臣之责,怀忠孝之义,拥立正主,谋万世昌盛。”
众臣私语之声渐长,寒轩面中虽泰然自若,然其背脊,早已汗湿一片,只镇定道:“如你所言,你手中便是你与祈皇所留遗孤?”
“正是。”
“你且说来,何日侍寝,何日御医查证,何日呈报内廷?”
“前岁十月十五侍寝,然十月十八便是贼寇攻城,本宫为保龙脉,当晚趁乱出宫,隐居避祸,悉心生养。”修嫔满面张狂,睥睨寒轩蓝泽,“若是留在宫中,岂非早惨遭毒手,哪得今日,还能于此当着众臣的面,揭你磊寒轩的丑!”
“一派胡言。当日后宫无主,内廷大小事宜皆是本宫一手打理。战事吃紧,京畿岌岌可危,祈皇如何会有心宠幸于你,寻鱼水之欢。”蓝泽道,“来人,去取当日《起居录》来!”
起居录就藏于曜灼宫中,须臾便取来。蓝泽便焦急翻看,却一时语塞。
“《起居录》看过了,满口胡言的,难道还是本宫?”
“你……”蓝泽一时语塞,“定是你于宫中安插内鬼,私下篡改《起居录》。再者,你怀中一介婴孩,何人知晓是否你亲生,是否是当日受孕,你大可于市井随便寻一稚子,于此处冒名顶替。”
寒轩见此,亦是心下大骇,难以言喻,蓝泽尚上前迎敌,自己却讷于言语,只暗怪自己无用。见众臣渐渐如沸,寒轩才高呼一句“罢了!”
“你今日上殿自有万全准备,改个内廷《起居录》本非甚难事,凭如此只字片语,便想作证你怀中婴孩乃皇家血脉,如何服众!”寒轩不过再申蓝泽所言,一手接过蓝泽手中《起居录》,故作闲逸之态,随手翻动手中书页。
忽而,寒轩如获大赦。
“敢问修嫔,你道你十月十五成宠有孕,十八日攻城才仓皇出宫,可是如此?”寒轩问。
“正是!”修嫔看这边气势暗弱,便有几分趾高气扬。
“敢问此间四日,你人在何处?”
“正在自己宫中,足不出户。”
寒轩即刻闪现一丝浅笑,“十月十六是什么日子,你可还记得?”
“乃先帝德源皇后祭日。”
“祈皇当日,可是如何祭奠爱妻的?”
“于不关阁燃花火。”
“燃得可是何种式样?”
“西夷进贡的‘琼花千树落星如雨’。”
“好!”寒轩大呼一声,众人皆惊诧不已。修嫔亦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今日列为臣工皆是见证。王氏自言其足不出户,却怎知晓祈皇在不关阁燃花火祭奠皇后。起居录上只记‘于西苑燃花火以祭’,你所居宫室于宫中东南,一眼望去纵是看得火光,亦只知方位,怎可如此断定,便是在重重屋宇之中的不关阁?”
“不关阁乃先帝为悼念皇后所建,先帝在时,不准旁人擅入,祭奠皇后自然在不关阁上。纵是我不曾亲见,怎会不知?”
寒轩面色初复,只道:“那你怎知是放的那‘琼花千树罗星如雨’?”
“所谓花火,自然是高入云霄,我纵于自己宫中,怎不得见。”修嫔仍滔滔不绝,丝毫不知已被逼入绝路。
“正是如此!”寒轩浅笑道,转首问身旁一位臣子:“纪厉大人,你所居宅邸正在西城,你可还记得当日情状?”
纪厉翙止立于文官之列,思忖片刻答道:“当日烟火,并非直入空中,而是横出天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