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心中一动,下意识便挣着伸长了手指去够他的。
他一怔,很快反过来将我抓得更劳。唇边的线条也松懈下来,极小地扬起了一个快活的角。
“走吧。”
另一只手也被拉起。
我回过头,意闲把手里的香向我示意,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还愿了。谢谢你,长余。”
大殿后有一条浅浅的绿道,像被人踩出的小路,曲曲折折通向密林深处的样子。我有些好奇,他二人又没有结束,只得我一人,便索性去瞧瞧,正好打发时间。
一路上也不见有其他人,不像是去什么热闹的地方的,只不知为何还能有条小道?
沿着那路走了有一阵,还是没见着什么。我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又一个回折过后,便隐见尽头的另一方开阔天地——
这是一个院子,但又不像一般的院子。因为这里只得一棵树,盘虬的枝干紧附着地面,伞盖般的枝叶上悬着无数缀着红缎的竹片,有新有旧,但总是旧的更多一些,新色要少上许多。
一个小沙弥在这树下瞌睡。
我走过去。
小沙弥被投下的阴影惊醒,手忙脚乱地差点把面前的书案掀翻。
我帮着扶了一把。
“多谢……“小沙弥看见案上的东西都还完好,松了口气,抬头又愣了愣,才把话说完,“施、施主……”
这小沙弥也有些意思,说着话倒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我无意调笑他,便点了点头,“小师傅这是在做什么?”
“我、我在守姻缘树。”小沙弥的眼睛胡乱地瞟着,每每在与我对上前移开。
奇怪,难道在这小师傅眼里我是个骇人的模样?但没等我多想,他已经把笺子和笔一起递到我面前,“……施主要不要也系个笺?”
“这一棵也是姻缘树?”我有些惊讶。我记得载灵寺的姻缘树是在殿前的山腰处,香客们上山时会路过,多半也会过去求个愿,是以很是热闹的,这里……
“是啊,我听师兄他们说这一棵比山腰的那棵年纪还要再大些,不过香客们很少有走到这儿的,所以……”小沙弥说到这,抬头看向枝丫间随风轻扬的愿笺,“这些可以一直留很久,连很早之前的都有。”他像是放松了一些,兴致勃勃地走到树的另一边,指着头上道:“这是我在树上找到的最久的!”
我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已经被蚀得有些厉害的笺子,下端的红缎已不见踪影,竹片已经发黑破口,仅剩一点儿顽强地与枝条勾连,摇摇欲坠。
小沙弥又绕了回来,把笺子和笔又往我面前推了推,“施主能来此便是有缘人,何不也留个笺子?”
我接了过来,却又不知道能写什么。笔凝在半空中,在鲜白的笺子上滴落一颗小墨点。
心中千言万语,哪是这一小张竹笺能载得住的。我索性只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另捡了两片过来,各写上他二人的名字,将三张笺子束作一块儿。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施主交给小僧便是,小僧予你挂上。”
我正要递过去,被后面伸来的一只手阻住了,“不劳烦小师傅,我来便是。”
这几乎是将我从后面拥住的姿势。
“阿弥陀佛。”小沙弥垂眸退到一边。
“哥哥怎么走这么远。”
景游取过我手里的笺子,还特意瞧了一眼。
“就是,“意闲也凑过来,往景游手里看了看,一边道:“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差些以为你丢了。”
“……哪里能丢。”我赧然,顶着这两人戏谑的视线几乎想把笺子从景游手里夺回。
“好了,”意闲把笺子从景游拿过,“我去给你挂。”
他飞身而上,足尖轻点枝条,细细挑了一处合眼的,问我:“这处可行?”
白衣而立,居高临下,温暖的笑靥融着醉人春光。
“……好。”我不自觉地点点头。
风过竹笺,碰出些微哑的细小声音。
我抬起头,望向那个悬着我的笺子的树枝,正看到那枝条上的一串小片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有三片儿挨得格外紧,欢快地打着旋。
我又想起了冯昌明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