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事了,真是爱瞎操心呢。”如水晶般澄澈的声音中有着隐约的龟裂,略略有些迟疑,在矜持阻挡之前问题还是冲口而出,“没有其它想要问我的吗?吉尔菲艾斯?”
杂着草香花香的风很清爽,可胸口却很闷,似乎是在严重缺氧的高山上,又似乎是被潮水带上沙滩再也回不到大海的一尾鱼。
忍住肺部几近窒息的不适,吉尔菲艾斯的微笑依旧温润。
阳光照耀上金色的头颅,暖蓝色的眼中漾出一片溶金般的色泽,如同夕阳正在沉入大海。
略长过肩的发在风中有些零乱,有几缕飞扬出界限,红发青年有种冲动想去伸手触摸它,如同那晚守在莱因哈特身边时所做的。
为什么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似乎远在天涯?
也许一生的微笑就要在这里用尽了,从亲眼见到莱因哈特与罗严塔尔在一起的那一刻起。
但是我相信你呀,莱因哈特大人,相信你不论飞往何处都不会松开与我相握的手。
哪怕整个银河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身边,这是你的信念;而我也确信,哪怕你会遗落整个宇宙,也不会再松开我的手。
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不能也不应当再要求更多了。
“莱因哈特大人,只要你身体健康,其他的没什么。”这样柔如春风地笑着说,刻意忽视从心脏那儿传来的一阵阵闷痛,“再多休息几天吧,公事交给我好了。”
其他的没什么,没有任何疑问!原来你真的一切都不在意?!
略去红发大公春风般的微笑与关切,莱因哈特用属于帝王的语调回答,“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够了,公事交回来吧,你可以准备动身去海尼森了。”
冰冷无情的命令冻结了吉尔菲艾斯的身心,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恍惚间象是又回到了秃鹰之城,那早已不存在的要塞,似乎它的亡灵不甘心当年的失败于是悄悄潜回试图再度吞噬红发大公的灵魂。
鲜明的红色唤回吉尔菲艾斯的意识。
“莱因哈特大人!”
红发青年忍不住失声惊呼,眼前秀美白晰的手紧紧握着,有红色液体从指缝间渗出。
顾不上是否会弄痛他,强行掰开握得紧到发白的手指,小小的刺玫花苞深深地嵌入掌心,仿佛要扎根在肌肤中吸取鲜血来染红花瓣。
从跟随莱因哈特以来,很少见过他受伤,总是会将他置于自己的保护中。而在阳光下见到他的鲜血竞然令自己头晕目眩,想保护的人却因为自己而受伤。
莱因哈特,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好呢?
修长宽大的手颤抖着,一枚枚摘下被血染红的花苞。
心痛得快要裂开,忽然想起,如果看到他手中的血是现在这种心痛,那么当年他看到自己倒在血泊中又是哪一种心痛?
伤口虽然都不深,却很多,交错在掌心,与手掌细密的纹路织在一处,象一张红色妖魅的网。
吉尔菲艾斯从衣袋中抽出一条丝帕,包裹住手掌,淡蓝的丝帕迅速渗透出绯红。
“痛吗?莱因哈特大人,叫医务官来清理一下吧。”一定很痛吧,端丽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脸色也很苍白,近乎透明的感觉。
而自己却是又痛又气又急,真不知要如何去说这个任性的皇帝。
怔怔得看着吉尔菲艾斯一派忙乱,疼痛一点点侵入神经回路,并不是有意的,完全是在不知不觉中握紧双手,似乎那样就能让自己得到气力。
红色的发在眼前飘拂,不经意间凉爽的发丝掠过耳边,与金发在风中一起飞扬着、追逐着。很想伸手缠绕火红的发丝,却已失去了勇气,因为看到了他眼中的震动与恍惚,似曾相识地眼神。
刚才,又在不知不觉中伤了他一次吗?
早就该明白,如果这是一场赌注,手中握有的筹码实在太少,正义、公理、帝国、民众,全部在他的掌心。
其实从一开始就当明白,只是不肯承认,如果这真是一场战争,从来没有赢的机会,因为他的温柔如网,在我毫无察觉时不动声色地网住了我整个天地!
而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温柔与关切其实如同毒品,甜美、诱惑却又致命。
只是吉尔菲艾斯,你又何其残忍,在我毒入骨髓后,又对我说你要离去?
“算了吉尔菲艾斯!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的。”
从红发挚友手中夺回自己的手,莱因哈特强迫自己不要依恋那种肌肤相接的温暖,不要眷恋耳边拂过的气息,不要贪恋暖蓝双眸中汩汩流出的心痛与关切。
如果仅仅是最好的朋友与效忠地对象,那么,就不要再用这种虚假地温柔来诱惑我!
如果离开我独自飞翔真的是你想要的决定,那么,身为黄金有翼狮子,我也有属于我的尊严与骄傲!
“快去开会吧,他们已经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