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与城墙的碰撞,依旧还是那么惨烈,连一身铁甲都没有的草原人,攀爬起城墙来却奋勇无比。
在所谓“人道主义”还不是一个词汇的时候,一切就会越发血腥残忍,就如这些草原人,往城墙上爬会死,回头也会被杀,甚至全家老小都要没命,除了拼命往前冲,还能怎么样?
这已经不关乎个人的思想了,古代的许多事情都是难以理解的,就像室韦人成吉思汗铁木真大杀四方的草原,每每打败了一个部落,但凡高过车轮的男人都要杀掉,女人却都会留着。
却是那些女人,刚刚死了孩子与老公,却还要服侍仇人,给仇人生儿育女。而那些并没有车轮高的男人,其实他们也早已开始记事了,但是长大之后,又成为了成吉思汗麾下最勇猛的战士。
这些事情,已然不能用一般的道理去解释,成吉思汗麾下,绝大部分的忠诚勇士,几乎都来自他自己的仇人,但是成吉思汗就带着他的这些仇人们征服了欧亚大陆。
草原人的悲哀,难以言说,大概是草原人们最擅长的就是忘却悲哀吧,能活着就不易了。
命如草芥,兴许是一个比想象中在甘奇身前,台阶一步步,视线最先看到的就是地面上血红,还有无数来去的军汉,喊的喊,叫的叫,砸下去的石头,拉满的弓,射出去的箭,口中弥漫的肉香,还有黑滚滚的浓烟。
姑娘下意识往后一摊,被甘奇顺手抓住了,姑娘却还是站不稳,佝偻而下,已然在呕吐。
垛口之外,绵延不绝的人,遍野皆是。远远的高台,华盖如云,泛着金黄,辽国的皇帝陛下就在那里。
甘奇凑到垛口,左右看了看,转身往城门楼子而去,指挥所在就在城楼里。
众多军将仓促见过,各自在忙。
狄咏走到旁边,说道:“相公,辽人疯了,照这么下去,怕是城下的尸体都能垒出坡道来。”
这也是狄咏担心的,这么不把人命当回事,是真的可以用尸体垒出坡道的,几丈高的城墙,踩着尸体也能上来。
甘奇皱眉点头:“也高明,兴许他们明天就能想出这个办法,用人命往前送沙石,死了就埋在城墙下,没死就运埋人的沙石,必能垒出足以上城的坡道来。”
其实甘奇还有一句话没说,若是甘奇是耶律洪基,就会这么干,反正人命不当数,与其用尸体来垒,不如往前运沙石来垒。这战术,甘奇不知道是哪里看到过,兴许就是成吉思汗这么攻过城池。
“这……”狄咏被甘奇一提醒,吓了一跳,连忙问道:“相公,若是如此,该如何应对?”
甘奇却道:“让他们垒吧,总要用人命来垒。”
这是无可奈何的,派兵出城是不可能的,那也只能看着他们垒。
狄咏担忧不已,他心中不断去想应对之策,焦急不已。
甘奇拍了拍狄咏的肩膀:“苦战苦战,坡道又如何?不还得往上冲?只待他们把坡道垒得差不多了,辽军主力就会尽出,就是最后的决战了,胜负在此。能胜,那就真的胜了。”
甘奇不是不担忧,打仗这种事情,本身也有赌博的成分在其中,天下哪里有必胜之战?必胜都是结果,过程皆是天时地利人和。汉光武帝刘秀,还能在战场上召唤出陨石雨砸敌人,这种运气,找谁说理去?
甘奇担忧,但是在众多军将面前,他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必胜的信念。
狄咏听得甘奇之语,牙关一咬:“相公说得是,辽军不过十万而已,几番的手下败将,只等决战,必胜之。”
甘奇点头,出了城楼,下到城墙根再落座。
对面的女子,又一次面色惨白起来,甘奇还问:“还能抚琴吗?”
“能,奴婢能抚琴……”小姑娘就是这点性格有意思,尸山血海里吓得浑身无力了,下来了还强装没事。
“继续弹。”甘相公不拆穿,也无所谓琴音怎么样。
小姑娘怕是怕,却不怎么怕面前这位宰相了,主动开口问了一语:“相公,奴家听人说……说相公上阵,皆是亲自打马身先士卒,百战不殆,天下无人能敌……”
甘奇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笑问:“怎么?没看到我亲手杀敌,失望了?”
小姑娘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相公误会了,奴家……”
“哈哈……我是个心善之人,好多年不亲手杀人了……”甘奇选择性遗忘了一些事情,比如几个月之前,他还在垂拱大殿皇帝面前亲手杀过人。
“哦,那就是人们乱说的,甘相公是那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高人,不是那种冲锋陷阵的莽夫。”小姑娘以为自己会说话,却不想旁边投来了因为躺枪而不爽的眼神。
躺枪之人自然要说话:“你这小妮子懂个甚,我大哥冲锋陷阵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勇猛无当,想当年,拒马河北岸,何等勇武?我大哥是有勇有谋,允文允武,天下第一。”
小姑娘看着凶神恶煞的铁塔大汉,有些不知所措。
甘奇指了指铁塔大汉,说道:“他叫甘霸,莫看外表粗鲁,也是一个心善之人。”
没想到甘霸不同意,答道:“大哥,我不心善,我杀人不眨眼。”
说完话语,甘霸还虎目一张,露出满脸的凶光。
被打脸的甘奇颇为尴尬笑了笑,解释道:“越是心善之人,便越是要装作凶神恶煞,小范姑娘不必在意。”
“大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我得去杀个人给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