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已经返回长安的贾诩收到了部下的调查报告:
“禀府君,武功县确有陈飞户籍,但据街坊所言,其父与长房分家后家境贫寒,全家四口人已于20日前病死,随众人一起抛于城郊乱葬岗。”
贾诩向他挥了挥手,捻须不语。
坐在身后的贾穆看了看他:
“父亲,我看史书记载,也偶有死而复生的事迹,但这种事情……难道竟是真的?”
贾诩缓缓开口:
“何止史书有记载,就在去年,长沙就有人死后一个月再次复活,被当做大凶之兆,果然中原地震,蚩尤见于角亢(见注)……但我仍然以为,人死复生之事有违常理,不可信之。”
贾穆点了点头:
“父亲想要如何处置陈飞?”
贾诩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我看你这几日和他相谈甚欢,甚至已然称兄道弟,便留他在我身边做个属吏吧!”
贾穆顿时眉开眼笑:
“我这就去告诉他!”
看着撒腿就跑的儿子,贾诩淡淡一笑,神情却又恢复如常。
门外有小吏快步而入:
“府君,朝廷旨意到了!”
贾诩伸手接过,却没有打开。
李傕、郭汜大权在握,如今的朝廷不过是一帮草台班子,这道旨意,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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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兄,家父已经同意,让你留在身边为官!”
这边,贾穆正兴高采烈地通知陈飞。
陈飞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连忙向他一揖:
“多谢贤弟,也请贤弟代为向贾府君致谢。尊父子二人救我于穷途末路,此恩此情必终生不忘!”
十三岁的贾穆毕竟年轻天真,完全没有贾诩的低调深沉,这三天以来陈飞也多少有些曲意逢迎,哄得贾少爷把他当做了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的真哥哥。
既然找到了“靠山”,陈飞也就安心接受了目前的身份,而当务之急,是需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东汉的文字、经典、以及朝廷制度,同时尽量避免自己在言行中过于“超前”。
贾诩虽然是左冯翊的太守,但很快就辞去了这个两千石的地方大员职务,而是选择接受了六百石的尚书,无论是权力还是部属,都为之大幅缩减。
由于之前曾经献计“反攻长安”,西凉军团这才得以重新控制朝廷,因此无论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将领,都相当尊重贾诩的存在,而且为了借助他的智力,钱粮布匹、车马仆从,无不一应俱全、四季供应不绝。
但贾诩却从不张扬,反而十分低调,除了必要的规劝、进言之外,他很少会彰显自己在朝廷的存在,冷眼坐看李、郭、樊、张等人争权夺利——因为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自己虽然备受尊重,但手中并不掌握真正的实权,因而根本无力改变如今的乱局。
“兖州黄巾贼复起,杀任城相郑遂,刺史刘岱亦死于乱军之中,兖州士民一日三惊,济北相鲍信、治中万潜等迎东郡太守曹操出任兖州刺史……”
这一天,贾诩将手中的几份战报递给了儿子,神色凝重。
“真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
贾穆翻看了两眼,就传给了陈飞。
比起贾穆的漫不经心,陈飞看得极为细致。
最初的战报来自五月,受到中原大旱的影响,超过百万黄巾军作乱东方,郑遂、刘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被攻陷城池、死于非命。而曹操接任之后虽然有意平乱,但毕竟欠缺厉兵秣马的时间,首次出兵就遭到重大挫折,好友鲍信更是战死沙场。
不过曹操到底还是曹操,尽管痛失臂膀,但在几个月后,他还是凭借出色的军事能力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成功将黄巾贼击退,避免整个兖州都落入黄巾之手。但即使如此,他的兵力依然远远逊色于号称“百万之众”的青州黄巾军。
他一边欣赏着曹刺史的英勇战报,一边听贾诩说道:
“贤侄前几日曾盛赞曹操为当世英雄,老夫原本并不赞同。两年前山东诸侯围攻洛阳之时,此人虽多次力排众议冲锋在前,却无法号召群雄勠力西进,被徐荣轻易击败,只能依附袁绍,显然不过平庸之才。但自去年开始,老夫却逐渐对其转变看法,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陈飞微一思索,老老实实摇头。
只听贾诩捋须道:
“那就是……颍川荀彧投奔曹操。贤侄,你可知道荀彧是何等人物吗?”
陈飞稍稍犹豫了一下,这次没有摇头:
“他是颍川荀氏这一代的家主,此人少有俊名,被称为王佐之才,也几乎可以看做整个颍川士族的代表。他能够舍弃四世三公、称雄冀州的袁绍,而选择了附庸于袁绍之下的曹操,一定是察觉到曹操的过人之处。”
贾诩微微颔首:
“所以老夫才多方打探,曹操此人不奉儒、道,而明以刑令,当年敢于棒杀蹇图即是明例。比之袁绍宽仁无断,曹操智计更佳,且处事果决,更兼精擅兵法,你称赞他文武双全,并不为过。”
他继续说道:
“此人属宦官子孙,向来为士人不齿,原本最缺名望,只能依靠沛国乡党苦力支持。但荀彧一来,便足以解决了这个问题,凭借颍川荀氏的影响力,曹操必将得到大批中原士族的归附,到时候……”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陈飞自然而然地接着说道:
“到时候……曹操自然不会甘心再做袁绍的附庸!”
贾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