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袍客行事一向任意恣睢,当发觉黑狼无法再有所进,登时就一甩袍袖,大步流星地朝山林之外行去,无论后者再如何谄媚讨好地跟在身后,也绝不回顾一下。
见青袍客居然一瞬间绝情至此,黑狼不由得也有些傻眼。
就在这时,黑狼无意间瞥到自己右爪边大黑松的树根侧生有一枚颜色半黑半黄的野菌子。
又仔细打量菌子一眼,黑狼认出这枚菌子正是青袍客经常采来果腹的那一种,赶紧兴冲冲得跑过去一口咬住,打算衔回来讨好青袍客。
然而等黑狼叼着菌子一抬头,惊愕地发现原先在自己身前不紧不慢徐徐赶路得青袍客,竟然在这一眨眼功夫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又过了很多年,那黑狼仰仗着青袍客给自己炼就的好身体,渐渐称霸了附近几处山林。
然美中不足得是,此时的黑狼不过就是一条力大身长的普通黑狼罢了,不但扛不住猎户手中的火铳窝弩,那耳目口鼻等柔软之处仍是需要时刻小心在意的要害。
有一回,黑狼在林子里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又大又肥的黄鼬。
然而还没等黑狼咬住那只身手敏捷的黄鼬,一个从官道上挑担经过的人二话不说,抄起一把开山大斧,冲着黑狼迎头就砍。
要不是黑狼一向谨慎,见事不对撒腿就跑,这才保全了大部分尾巴,只被那樵子砍断了一截狼尾!
一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山林之间的俗肉凡胎,黑狼忍不住就对青袍客口中那个‘吞髓化妖,炼就刀枪不败之躯’的法子格外热衷起来。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这些年黑狼一猎到林间野兽,往往第一时间咬开其颅骨,舔吃其脑髓。
这脑花刺身黑狼是吃了不少,可身体依旧没有半天变强的样子,原来就软的地方,一向还是那么软。
就在黑狼百思不得其解时,一匹马鞍上倒绑着一个大活人的受惊健马,蹄声嘚嘚地闯进了黑狼的势力范围。
谁又能想到,这份送货上门的‘外卖’,不但是那种买一赠一得优惠大礼包,而且马背上的那人竟然还口口声声地宣称自己懂得吃髓炼妖之法!
“却不想这黑狼果真是天下第一号洗经伐髓的好胚子,不过才被其吃了二百四十一个,就练成这种刀枪不透的金罡之体!”
耳听得董二柱自承助纣为虐,一连帮助黑狼害了二百四十一条人命,一直在旁冷颜旁观的杨从循顿时就火冒三丈:“好个伤天害理的东西,你,你就半点怜悯好生之心也无?!”
然而回答杨从循的,却是一阵放肆疯癫的狂笑:“哈哈哈哈哈……怜悯?你这道士竟然怪我没有怜悯?那谁又来怜悯我父与秀英她爹,还有和他们一起跑马行商的十一个猎户?谁来怜悯我董家死在土匪屠刀之下的一十四口家眷世仆?若不是董某谨小慎微日夜刀不离身,光靠跪在地上磕头讨饶,能不能求到那对泼皮对俺发一下慈悲怜悯?!”
这番连珠炮似的反问,登时就将杨从循噎地张口结舌,半天都则声不得。
然而董二柱却没想就这样放过他杨从循:“虽然你这道士嫌我董二柱不知道怜悯,但你又可曾知道,这二百四十一个被黑狼吞吃下肚之人,个个都是人面兽心……我呸,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也配和那林间野兽相提并论?这豺狼可比他们有良心多了!”
许是知道自己今日断无生理,董二柱再无任何顾忌牵挂,躺在地上越说越是兴奋:“天地可鉴!若是俺董二柱真是那种行事全部顾忌布勒的狠心人,何妨领着对咱言听计从的黑狼一伙,随便找一两处村坊洗荡屠灭……到哪里凑不出这二百来个该死之人,何至于要被狼群裹挟林中整整一十八年?!”
只见董二柱“哼哼哼哼”得冷笑着从地上支起上半身来,面色惨白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周遭村民身上划了一圈:“咱知道,你们个个都恨咱引狼入室,害了村子里十几条人命,巴不得将咱拨皮挖心。可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呢?昔日我父在时,就曾多次警告过你们,说那个走商的梁大头和其一帮手下都不是好东西,让你们千万莫要与其来往。可你们呢?我父尸骨尚且未寒,就一窝蜂得拥过去捧梁大头的臭脚……哈哈哈哈,苍天有眼,你们李家村终归也遭了报应!”
见这个董二柱明显话中有话,那个脸色阴到快要滴水的李簜嘴角先是抖了几抖,接着就深深得吸了一口气:“董二柱!你小子到底知道什么?若肯一五一十地讲了,我李簜敢保你一个痛快干净的死法!”
然而李簜不开腔还好,他这一出声,董二柱登时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痛快干净的死法?就算你们将咱剖腹挖心,这种让全村上下一起丢份的丑事,咱也是会大声说的!难道你们就没想过,这安平城的咸盐为啥突然一下子涨起价格来了?”
一听董二柱提到咸盐二字,李簜的双瞳顿时一缩:“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
“只可惜,咱原来只想搞一下那个黑白通吃的梁大头!”
董二柱自承,最近一两年,那些适合给黑狼吞吃的恶人是越来越难找。
毕竟这人脸上没有雕刻着好坏二字,想知道某个人到底是不是人面兽心的恶棍,就只能到此人居住的村坊中不动声色地调查。
发现附近村里,那些往常像自己一般作恶之人先后都‘恶贯满盈’,剩下几个勉强够格被黑狼一吃的恶人,不是连夜躲到他乡避难,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