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那杂役顿时就一呆,心说去年我也在人群之中听过山长他抚琴,可当时绝对不是如今这动静儿,而且自打那天起,伍山长他就再未于人前抚琴作歌。
眼下这阵琴声绝非出自山长之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当着山长的面抚琴,以此来揭他的伤疤呢?难不成是城中教坊当中的女乐被山长找来伺候酒局?
一想到‘女乐’二字,这杂役的脸上顿时就带上几分促狭的笑容,心说别看这伍山长人前一副方正古板的样子,原来这背地里花花肠子也不少。
亏得别人还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原来私下里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这可是好大一个吹牛聊天的乐子,待俺仔细得瞧上一瞧。
想到这里,那杂役回身蹑手蹑脚得摸到书房那扇透出灯火的窗户下,然后用口水打湿了右手食指,在窗户纸上洇破一个小洞,将眼睛凑在破洞处小心翼翼得向屋内观瞧。
谁知这杂役不看还好,一看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原来房中除了一个用左手在桌上轻轻得打拍应和,一边眉开眼笑得右手举杯饮酒的伍文彪之外,这书房当中竟然别无外人。
这房中并无他人,而伍山长他两只手都占着,并未动手抚琴,那眼下这阵悠扬悦耳绵长不绝的琴声又是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那杂役再度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在伍山长身前两三尺远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方桌,其上摆着一个五尺来长的琴匣,这一阵阵琴声,正是从那盖子大敞的琴匣中传来!
“杨兄,眼下伍山长正在学堂授业,连打扫庭院的杂役也被我使钱支开了。此刻正是前去山长书房观摩宝琴的绝佳时机失不再来,且快些随我来。”
说罢,孙益亨一把恏起杨从循的腕子,不由分说得将人往伍文彪的书房拖去。
这杨从循一来挣不过孙生之力,二来也确实好奇那柄能自己弹奏的宝琴到底是何模样,因此略挣了两下就放弃苦笑。
“孙兄你恁地心急,罢了,小弟随你去便是。还请孙兄你放开小弟的腕子,再这样扯下去,小弟这条臂膀都要折在孙兄你手中了。”
书说简短,那一日杨从循和孙益亨两人偷偷摸摸得潜到伍文彪的书房门口。
当看见书房门上一对铁将军把门之时,孙益亨眼珠一转,拉着杨从循走到房门一旁闭拢的窗户处,上前用手轻轻一推,发现这扇窗户已被人从内用销子插死。
见状,孙益亨“嘿呀”一声轻笑,从袖筒里掏出一根头尾俱弯到同一侧,约摸有发簪粗细的细铁棍。
孙益亨先是举起这根铁棒冲着杨从循轻轻一晃,说一声:“杨兄请上眼”,接着就用手捏着铁棍一端,将铁棍另一端横着塞进窗扇与窗棂之间的空挡里。
就见孙益亨他小心翼翼的捏着手中的铁棍左右轻轻一划,只听“叮”的一声,这根铁棍中间弯曲的部分撞到窗户后面的铁插活上。
见套出了铁插活的位置,孙益亨小心翼翼得转动着手里的细铁棍,将铁棍的首尾两端一起转到窗户之外。
只见孙益亨用手将铁棍两端紧紧捏到一起,以手夹住了窗扇背后的铁插活,上下来回得轻晃了几下,接着就眉飞色舞得说一声“成了”,上前用头轻轻一顶窗户。
只听“吱呀”一声,原本紧紧闭阖的窗扇居然就这样被孙益亨给“撬”开了。
见一旁的杨从循目瞪口呆得看着自己,孙益亨他举起手中的弯曲铁棍不好意思笑了笑。
“小弟少时十分顽劣,为此没少被爹爹罚关在书房中闭门思过,不但这房门之外要上锁,连书房的窗户都要用铁插活从外厢锁死。
不怕杨兄你笑话,小弟当年就算受罚也不肯好好在房内呆着,一心只想外出疯魔,于是就借早晨出门给娘亲请早问安的空当,偷偷在袖筒里藏了我娘的一根簪子。
最后自己在房中就琢磨出这么个玩意儿,用来对付这种插窗户的插活儿倒是一绝,真是让杨兄你见笑了。”
说罢,孙益亨抬手指着被自己推开的窗户冲杨从循谦让道:“杨兄,请!”
见此,杨从循“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看来杨某定是前世不修,今生才会受此魔障,结识孙兄你这个穿门撞户的匪类。
不过孙兄你这番撬开人家窗户还要施礼谦让的做派,倒真和那个盗了杨某的鸡翅还要怪我这主人失礼慢客的胡三一般无二,想必你二人见面之后,定会大起知音之叹。”
说完,杨从循和孙益亨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就手脚并用,一前一后得沿着洞开的窗户,爬进了伍文彪的书房。
一进书房,两人的目光一下就被那个搁在书桌之上,五尺来长一尺来宽,被青色丝绦紧紧得扎起的织锦盒子给吸引过去。
瞧这盒子的尺寸,定是那装琴的琴匣无疑。
想到这里,杨从循回身冲着孙益亨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了然得点头,与杨从循一道走上前去,伸手解开缠着琴匣的丝绦,再启开盒盖,将脑袋凑到琴匣上方,仔仔细细得观察起那柄据说会自己弹奏的宝琴来。
但见一柄四尺来长的乌木质竖金柱七弦琴静静得躺在琴匣之中,除了没有乐坊用琴之上那些夸张繁复的描金纹路,似乎与其它常见七弦琴并无什么太大不同。
见此,孙益亨不自觉得伸手在七弦琴的宫、商、角三弦上轻轻一抚,接着就摇头晃脑得吟哦了两句古诗:“若言琴上有琴声,琴在匣中何不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