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大概有十几秒,李熏然才在凌远的胳膊上按了一下,对方心领神会的退了出来,顺便咬了他一口,手却还停在他腰上。李熏然瞪了他一眼,红着耳朵从他怀里脱出来接电话。
来电话的是他局里的同事老赵,说是从杨信春的粮油仓库里带回去的东西都化验过了,没有发现有毒的迹象。
李熏然刚刚还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冷下去:“全都查过了?”
老赵回答:“饭菜和呕吐物全查过了,结果都很正常。”
李熏然喃喃道:“知道了,一会儿我到了局里再详细说。”
他刚要挂电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对了,赵哥,这案子怎么到你手上了?欧阳呢?”
老赵笑了一声:“什么你手我手的,这么见外——欧阳那小子病了,刚打电话来请的假。”
他们当警察的,都是轻伤不下火线,头疼脑热压根就不能算个病,真要请假了,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看,应当是不小的毛病了。
李熏然皱着眉,问:“他怎么了?”
老赵想了想:“不知道,说是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的,爬不起来床了都。”
李熏然挂了电话,神色严肃地问凌远:“昨晚上你说我是什么毛病来着?”
凌远的心思收得没他那么快,这会儿还荡漾着。但是看他脸色不对,也正了正神色,回答:“急诊那边诊断是急性肠胃炎。”
李熏然说:“昨天跟我一起出现场的同事也病了,症状跟我一样。”
凌远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景,半晌开口:“你说你嗓子疼?”
李熏然点点头,又问:“怎么了?”
凌远冷着脸:“你们昨天闻到过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有?”
他一说李熏然倒是想起来了:“蒜味吧……那桌上的糖蒜味道可冲了……你什么意思?”
凌远皱着眉说:“你们中毒了。”
说实话,这个答案李熏然并没有多吃惊,只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欧阳我不敢保证,但我自己可以对天发誓,真的是一口吃的都没进过嘴。”
凌远还是冷着脸:“我知道——你们是磷化氢中毒。”
李熏然说他没吃过东西,所以凌远一开始就排除了食物中毒。然而越说,越觉得这种情况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刚刚他听李熏然说他嗓子疼,才想起他还是实习医生时候的一件事情来。
那时候他在儿科轮岗,有家长送来一个孩子,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年纪还小,说不清什么问题,只是一直哭。家长和医生问了半天,他才说自己肚子疼,要吐。值班医生当时也没在意,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引起的,小孩子有这样的症状也很正常,并没有太当回事。但是挂水挂到第二天,孩子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昏迷。主任发现不对,立刻叫来了孩子家长,仔细询问孩子的情况,家长急的直哭,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孩子一直嚷嚷着嗓子疼。嗓子疼可能是上呼吸道感染,但是感染一般不会有这么严重的症状。儿科主任觉得拿不准,仗着自己和呼吸内科主任关系不错,私下问了那边的意见。谁知道呼吸内科主任听了他的话,直接问那户人家家里是不是有粮库。
儿科主任一打听,还真的是有,再回头跟呼吸内科那边联系,呼吸内科主任直接跟他说,孩子是中毒了,赶紧送抢救。
原来为了防止粮食生虫,很多人经常会用一种叫做“粮虫净”的农药来熏蒸粮食。这种药很管用,唯一的缺点在于毒性太大,用量要严格控制。更要命的是,这种农药主要成分是磷化铝,一旦遇水,就会生成有毒的气体磷化氢。磷化氢有一股类似大蒜的臭味,粮库里有时候会放些大蒜防虫,一般人闻到也不会太在意。可一旦吸入过量的磷化氢,就可以致人死亡。气体中毒会引起呼吸道灼伤,有人以为是呼吸道感染,找上了呼吸内科的门,呼吸内科主任也是吃过这个亏,因此一听到描述,第一反应就是中毒。这段时间正值梅雨,仓库里湿度大,农药受潮挥发出毒气,量不算大,因此对来说成人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对孩子就不一样了。再加上这家的孩子喜欢在粮库里头玩耍,所以才会有这么严重的中毒症状。
听完凌远的解释,李熏然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杨信春的粮油仓库——没关严的气窗,水泥墙上深色的水线,窗下被打湿的杂物。
他下意识地想往外走,又猛地停住了,转过身,神色急迫又抱歉:“凌远……”
凌远无可奈何地笑了:“去吧。”
李熏然刚想走,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狐疑地问:“不对啊,你们不是按肠胃炎给我挂的水吗?我怎么就好了呢?”
凌远无语,挥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他总不能说,大概是因为……你比较皮实吧?
第十二章
12、父与子(四)
李熏然出了医院的门,就直奔城西粮油市场去了。
杨信春的仓库已经被暂时封闭了,鉴于他家仓库对门就有一个摄像头,因此没有安排警察留守,只跟粮油市场协调了一下,调过来一个保安看着。保安认得李熏然,看见他来了,跟他打了个招呼,就放他进去了。
他经过凌远的提醒,不敢贸然进去,站在门口让空气流通了一会,才进门探查情况。
仓库里的空气要比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好一些,但是李熏然仍然不敢太大意。他尽力屏住